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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寒冬臘月,大雪封山。
“二妞,大冷天的開什么窗戶!凍壞了孟小姐仔細你的皮!”尖銳女音陡然響起,打破死一樣的寂靜。
趴在窗戶邊的女娃飛快跳下墊腳矮凳,揉了揉圓臉上的凍瘡,朝提著兩桶水進門的大肚子婦人憨聲道,“燕寧讓我看看爹回來了沒?!?
坐在火堆前的瘦弱女娃木然抬眼,蒼白臉上沒有一點血色,仔細看去眉眼倒也秀氣,只是被風霜疾病磨折的憔悴蒼老,不像是活潑潑的小姑娘,倒像是未老先衰的小老太太。
黃氏瞥了眼瘦弱女娃,嘴角微不可見的抿了抿,轉頭瞪二妞,“胡說!孟小姐昨兒才能下床,她會想著去吹冷風?再過十來日虎子就要出來了,你爹說什么都會趕回來。這可是老高家唯一的男?。 ?
二妞瞅一眼黃氏的肚子,拽了拽自己的長辮子,“宣武哥也是男的呀。”
“他能跟你弟比么。成天游手好閑吊兒郎當的,要不是你爹可憐你大伯母沒個依靠,一定不攔著李家打斷他的腿!”
“為啥要打斷宣武哥的腿?”
“誰讓那小子看上誰不好,非要看上……”意識到對小姑娘說這些不太妥當,黃氏沒好氣的道,“快去看著點灶臺,鍋燒糊了敲斷你的腿。”見燕寧木然跟在二妞身后,忙道,“哎,孟小姐你站著就好,不敢勞煩你的。”
二妞反駁,“娘,爹讓叫燕寧,那樣好養活。”
“你懂什么!孟先生是咱家的大恩人,燕寧這兩個字,也是咱們配叫的?”罵完女兒,黃氏向孟燕寧客氣的笑了笑,“孟小姐,二妞不懂事,你多包涵。”
孟燕寧愣愣站著,神情呆滯,好一會才像是明白過來,慢慢的道,“不礙事。”
聲音細微,語調怪異,還有一點小結巴,像是剛學說話的娃兒,連句囫圇話都說不清楚。
二妞噗嗤一笑,兩頰酒窩深深,愈發顯得紅撲撲的臉蛋富態圓潤,十分討喜可愛。相比較之下孟燕寧又瘦又小,神情呆滯木楞,氣色差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二妞去年做的衣裳穿在她身上都顯得寬松,她比二妞還大些的。
黃氏面上隱有得色。
不是她偏心,兩人站在一起,不說來歷,誰不夸二妞處處強些?
孟燕寧不是沒察覺黃氏的得意,只是她現在慌的厲害,實在顧不上這些。
萬萬想不到,自己居然又活了。
不僅活了,還成了這大雍王朝里十歲的小娃娃,與她同名同姓,也喚做孟燕寧。
小燕寧生母早亡,父親是縣城里的教書先生,性子良善溫和,可惜體質虛弱,沒熬過縣城里突發的時疫,二妞爹收到消息趕來奔喪,看見的卻是孟家父女無人理會的尸身,于是奔喪變成了治喪。
夜半三更封棺入土時,小棺材里卻傳來了動靜。
死了一天的人還能爬起來敲棺材,孟燕寧很想問問二妞爹當時的心理陰影面積,也幸好二妞爹膽氣夠壯,力排眾議,將死而復生的小燕寧,也就是剛穿過來還渾噩呆滯的孟燕寧撈了出來,痛哭一場,辦完喪事帶著回了家,然后,他又出門了。
聽說孟先生在慶州還有一個妹妹,嫁的十分不錯,二妞爹一則送信,二則不想孟燕寧跟著自家吃苦,滿心想將孟燕寧送到富貴人家享福去。
孟燕寧覺得希望渺茫。
慶州離這里并不算太遠,如果真的是要緊親近的親戚,根本不需要二妞爹巴巴的趕過去報信,更不用說主動收留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當年林妹妹是攜了萬貫家財還有外祖母的寵愛才順利進了賈府,孟燕寧要啥沒啥,憑啥讓人多費一口口糧。
可如果去不了那傳說中的姑姑家,就只能待在高家了。
孟燕寧瞅了眼挺著大肚子卻臉色蠟黃的黃氏,再看向趴在灶臺邊偷吃鍋巴二妞,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高家是個普通的農家,二妞爹高大牛厚道老實不擅機變,全靠老天賞臉給口飯吃,妻子黃氏也是莊戶人家的女兒,倒有幾分精明悍厲,大女兒大妞今年十二,去年剛被送入縣里大戶人家做丫鬟,二妞與孟燕寧同歲,黃氏肚子里還有一個,眼看著就要出來。
這幾年年景不好,高家日子本就是湊合著過,再添一個她,日子恐怕就不是緊巴巴能形容了。黃氏應該也是想到她可能會留在高家,所以這些天雖然盡心照顧,對她客氣的近乎疏離,擺明著不想收留她。
可如果不待這里,又能去哪里?
這具身體才十歲,還是個病秧子,就算是想賣身為奴掙口飯吃也沒人樂意要。
想她生在春風里長在紅旗下,奮發向上斗志昂揚,好不容易研究生畢業,從矢志為墓葬事業奉獻終身的老李頭那里逃出生天,躊躇滿志的想將父母留下來的小古玩店發展壯大,卻沒料到開門第一樁生意,送貨途中,就遇著了車禍——迎面寶馬亂開遠光燈,身后奔馳一時大意,她和她的小電摩就成了炮灰。
孟燕寧悲從中來,憤然咒罵,“亂開遠光燈,斷子絕孫!”
二妞耳尖,“燕寧,你說啥?”
孟燕寧望著一臉單純懵懂的二妞,無限心酸的嘆了口氣,“我真不該省快遞費的。”
二妞困惑的眨巴眨巴眼,“啥快的飛?”
“……沒啥?!?
孟燕寧抑郁的又嘆了口氣,沒有半點解釋的想法,在這樣一個連她說的話都沒人能懂的世界里,她又如何煎熬下去。
孟燕寧怎么想都覺得前途無亮,原本就沒多少的斗志散了大半,準備再回床上睡一覺,看能不能一覺睡死過去,重回她的小古董店。
門外突然傳來重重的腳步聲。
孟燕寧身邊刮過一陣風,二妞炮彈似的直沖門口,“爹!”
哐的一聲,屋門先被人從外面撞開了,二妞被門板撞的往后一跌,腦袋重重磕上桌角,疼的她哇一聲哭了起來,隨即就被更尖銳凄厲的女音壓了下去,渾身泥水的婦人沖進門里,倉皇大哭!
“他三叔,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