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燕寧有些緊張的望向齊封奕。

齊封奕四年前就與齊家鬧翻了天，他雖然背靠著京都齊家，可以他的性子，絕不會拿齊家一分一毫，就算他與鄭如做了些生意，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這么多銀子。

齊封奕望她一眼，“我把與鄭家合作的生意都解除了，有些本錢，自然能抽回來了。”

孟燕寧震驚抬眼，“啊？”

齊封奕與鄭如相交數年，相交莫逆，又有生意加持，關系不比常人，他這才回來幾天，說抽身就抽身，對他以及鄭如都是極大的沖擊。

她沉默一瞬，做了判斷，“是因為我。”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她那天與鄭如鬧的動靜不算小，即便她這邊不說，以鄭如的性子，肯定也會說的，所以她也沒有讓所有人都閉口不言，齊封奕知道也是在情理之中。

她低道，“鄭如雖然脾氣大了些，骨子里還是有幾分正直的，你其實也不必這樣的。”

“春闈將至，我接下來的重心都在書本上面，家里的一切瑣事都要靠著你來打點，既然你與鄭如相處不順，索性就將那些生意里的銀子都抽回來，免得你們添麻煩。”頓了頓，又道，“這件事也不光是只為了你，我那些年在軍里，消息通暢，對鄭如的生意也多有助益，可我現在已經決定離開軍隊，再留下來，對我對鄭如，都沒有什么益處，與其以后糾纏，不過早點抽身。”

孟燕寧瞥他一眼，“寬我的心？”

齊封奕笑了起來，伸手將攏在她身上的大氅攏的更緊一些，“算不上，我留了些家中日常花銷，多少還剩下一些，就給你買了這個莊子，你喜歡種什么就種什么，免得你平日里無聊，只是日后家里吃穿嚼用都要靠你，大娘子，恐怕得多費心了。”

孟燕寧旁的倒也罷了，被那一聲大娘子喚的面上發熱，揉了揉發熱的面頰，她沒好氣瞪了他一眼，故意的道，“莊子看著大，可以現在這固有的生產模式來看，一處莊園的產出極慢，要想靠著莊子養活一大家子，不是件容易事，到時候要喝西北風怎么辦？”

“大娘子給我吃什么，我便吃什么，我絕不說二話。”

齊封奕低低一笑，笑容清雅而平緩。

他已經脫了慣常穿的勁裝，換上文士常服，寬袖廣袍，愈發襯的他面如冠玉，他本就不是愛說愛笑的性子，幾年軍旅生涯的磨礪下來，他的性子愈發冷凝，莫說是笑，連神色平緩都極少見。

可如今換了一身衣服，又這么一笑，仿佛籠在他身上的鎧甲也在慢慢散去，讓人恍惚覺得，他也能漸漸變回之前那個雖然沉默卻清朗的少年。

孟燕寧望著他的笑容，心里也突然跟著安靜了下去，笑了起來，“也好，到時候你就陪著我吃糠咽菜。”

“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都是好吃的。”齊封奕微笑，“進去看看？”

她望著遠處的莊子，心里還是不受控制的生出一絲冀望。

她來了這個時代，除了后來靠著賣辣椒種子發了一筆橫財，基本上都掙扎在溫飽線以下，不僅是她，就是她周邊的人也沒幾個過好日子的，她沒那么多振興救國的宏偉想法，可也不切實際的想著，至少能讓這里人的餐桌豐富一些，至少能護住那些她希望護住的人。

有了這處農莊，她的所有想法，或許就有能付諸實踐的可能。

“好。”

莊子就如齊封奕所說，并不如何太大，而且如今雖然已經是春天了，但大雪封山，處處看著都是蕭條零落，連村舍都顯出幾分荒蕪，一看就是個不是那么能掙錢的莊子。

莊子管事已經守在門口，他雖已四十開外，面目蒼老，可身形依舊挺拔，帶著幾分行伍之人特有的果敢氣息，“見過主君，見過大娘子！”

孟燕寧微微一愣，望向齊封奕。

齊封奕道，“前些年朝廷說冗兵冗員過多，便裁撤了不少軍戶，這莊子里都是些軍戶與或是軍戶遺孀遺孤，只是你也知道朝廷的體制，這些人一心只為軍旅而生，不大習慣農戶生活，你也看見這莊子的破敗程度了，原來這莊子的主人也是熬的沒辦法了，這才以低于市面上的價格給了我。”

守在旁邊的管事忍不住道，“主君，不能這么說的，咱們也花了大力氣的，可我們哪里知道我們種出來的東西都活不了，我們真的也盡力了，誰不想好好過日子，可老天爺恐怕是覺得咱們這里的人殺戮過多，存心不想給咱們活路！”

孟燕寧左右環視，發現這個莊子地理位置極好，依山傍水，又靠著大路，按理來說，是個實打實的好莊子，實在不像是個產量稀少的樣子。

她百思不得其解，道，“你們之前的主君，沒有請人教你們種田？”

“教是教了的，甚至還派了人過來住這莊子里，都是旁的莊子種田種慣了的老莊戶人家，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種就是不出產，種什么賠什么，我們也是奇了怪了，這地界，也不像是那種荒涼的地方呀。”

管事嘆了口氣，“大娘子，咱們都是想好好養家糊口的，誰知道會遇到這種事，不瞞您，莊子里現在也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殘，但凡能想法子的，都離開這里了，剩下的這些人，今年開春能開墾出一半田畝就不錯了，若是您想把莊子里的田都種起來，怕是得另外雇人才行。”

這還真是件棘手的事。

齊封奕眉頭微微攏起，神色肅然，他壓根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不行就再雇些人就是。”

一聽就是不會種田的人。

孟燕寧雖然自己也不會種田，可也知道現下不是拼命砸人砸錢的事情，忙攔住他，“等我再看看，要真的種不出來，砸那么多人也沒什么用。”

齊封弈雖從小長在鄉村，著實不是那種熟悉農田的人，聞言也不在發表意見，眉頭皺的更緊，心里不是不懊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