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掌柜性子好，臉上時常帶笑，難得表情如此嚴肅，眾人都面面相覷，黃氏下意識便擋在孟燕寧身前，“掌柜的，這怎么啦？”

孟燕寧拉住黃氏，軟著聲音道，“三嬸，沒事?！?

“……是為了剛才小丁不賣東西給那店小二的事？哎，我就說你這性子太急了，咱們胳膊擰不過大腿，哪里斗得過人家！”黃氏急著向趙掌柜道歉，“掌柜的，你別跟她計較，要不，我現在就送幾盒過去？”

趙掌柜擺擺手，“這件事跟你們沒關系，燕子，過來?！?

孟燕寧安撫似的拍了拍黃氏的手，“沒關系，我知道輕重的?！?

“哎，你這孩子！”

孟燕寧朝二妞使了個眼色，二妞立馬拉住黃氏，“娘、娘，我好像聽見小妞兒哭了的！你快去看看！她別摔跟頭了！”

“她一個月子里的娃兒，又不會翻身又不會動，摔什么跟頭！”被這么一耽擱，孟燕寧已經跟著趙掌柜去里屋了，黃氏沒好氣的瞪二妞，“你說，這件事你是不是之前就知道？”

“就是那店小二要打我們的！他要打我們，我們還要賣東西給他，我才不要！我拿去喂豬也不給他！”二妞瞪大了眼，像是被惹怒了的小老虎。

黃氏作勢要揍她，卻被丁嬸子及時攔住，“哎哎哎，今兒可是個開心日子，可別打孩子！剛才還是我家那混小子在挑事呢，要打也該打他，打妞兒做什么！你也別急，趙掌柜也不是沒門路的人，他要是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天一閣也不會是如今這種模樣了?！?

“可是……”

“放心，我剛聽賬房算過賬了，燕子今兒賣的東西，足足凈賺了三十兩銀子，掌柜的要是不糊涂，就知道燕子現在是棵搖錢樹，不會真生她的氣的！”

哐當！

樓上突然傳來哐當一聲重響！

趙掌柜怒的把茶杯給摔了，指著孟燕寧的鼻子罵，“你長本事了是不是，商量都不商量一下就打人家的臉！你知不知道千禧堂是什么地方，是你能得罪的起的么！”

“我是得罪不起，可我知道，如果我今兒不把這氣給出了，我短時間內恐怕就沒辦法出氣了，”孟燕寧坦然道，“我自己難受，看著二妞更難受，她瞧著膽子大，可整夜做噩夢，今兒要不是鬧這一場，她連端東西出去的膽氣都沒有，這件事是我鬧出來的，我就得收拾殘局。”

趙掌柜一窒，“你沒聽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嗎！”

孟燕寧一笑，“我記仇，也護短，做不了君子?！?

趙掌柜被她噎的一口氣幾乎喘不上來，孟燕寧回身替他倒了一杯熱茶，“掌柜的莫惱，你聽我說，我昨兒去千禧堂就發現了，千禧堂經過之前的事，日子并不好過，而且他這次急著買如意糕，也是為了跟齊家打好關系?！?

“齊家？”趙掌柜微怔，目光微銳，“我說昨兒錢德福怎么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原來是搭上了齊家?！?

他怕孟燕寧不知道齊家，又解釋道，“雖說這齊家是外來戶，可也扎根荊州城十來年了，也算咱們荊州城里的大戶人家，聽說與京都里的世家有關系，那位齊老爺雖只是舉人，可手腕了得，不僅是縣官老爺的座上賓，連守備軍那邊也常常出入，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錢德福要真的是搭上了齊家，千禧堂恐怕還真的能翻身?！?

“所以，我今兒無論如何，不能讓他翻身。”孟燕寧沉聲道，“我不僅不能讓他翻身，我還要一步一步的，逼他入絕境！”

趙掌柜萬沒想到孟燕寧有如此雄心壯志，心里不大喜她睚眥必報的性子，忍不住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丫頭，不是我幫著錢德福說話，可你要知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這次雖然賺了點錢，可千禧堂也開了十幾年了，又怎么是你一個小丫頭說弄垮就弄垮了的。”

“我會想辦法的，爭取在半年之內做到這件事?！泵涎鄬幤届o的道。

趙掌柜真心感覺跟這些孩子是說不通的了，努力按捺下竄起的火氣，慢慢的道，“你這孩子，你知不知道那千禧堂可不是普通的商戶人家，他可是跟……”

“跟沙匪有聯絡？”

趙掌柜霍然抬眼，不可置信的道，“你居然知道？”

“昨兒街面上聽來的。既然掌柜的也知道這件事，看來這件事是真的了？”

趙掌柜微微睞眼，心底突然生出一絲不祥預感，“你既知道這個……你到底想做什么？難道就不怕他招來人報復？”

孟燕寧定定望著趙掌柜，“掌柜的，我也不瞞您，我要打壓他，就是想讓他招來沙匪！”

趙掌柜往后一退，像是看瘋子似的看著孟燕寧，“你瘋了！你這是要做什么？”

孟燕寧已經思索了很久了。

沙匪講究是來無影去無蹤，沙漠又大，別說是她，恐怕連齊澤一都不知道他們藏身在什么地方，她本來也沒有下定決心，可今兒徐婆婆的死，以及孟爹的手札，手札上雖然沒有記錄如何找到那些沙匪，可卻記錄了一個能找到沙匪的領路人。

那個領路人，就是錢掌柜。

既然錢掌柜與沙匪有聯絡，只要她逼急了他，他或許就能去聯系沙匪，等沙匪入了城，只要捉得到，或許便有了路引子。

趙掌柜聽完她的想法，臉色變了又變，脫口而出，“你就肯定你能逼的他去找人？就算來人了，你就能抓住那些沙匪，那些沙匪就肯帶你去他們的老家？去了又能做什么，十年前死了那么多人，也沒能剿滅沙匪，你一個小姑娘，又能做什么事！你這是在賭！你賭的贏嗎！你根本賭不贏！”

孟燕寧沒有說話，神色平靜。

趙掌柜卻已出離憤怒，又把手里的茶杯給扔了，不停在屋子里轉圈，“行行行，就算你賭贏了，你說說你一個小姑娘家的，做那么多，圖什么呀！”

孟燕寧沉默一瞬，才慢慢的道，“我三叔，應該就是被沙匪抓走了，我得救他。”又頓了頓，“我婆婆，應該也是死在他手上的，我得讓千禧堂，給她陪葬！”

她甚至懷疑，孟爹和小燕寧的死，跟他也脫不了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