騾子車夫還守在外面，孟燕寧上了車，楞了好一會神，才低頭翻看書札。

好在她最近認了不少字，勉勉強強能看的懂一些。

直到回到天一閣門口，她才看完書札，心里的憤懣像是此時的天空，陰郁的壓在她的心口，悶的她喘不過氣來。

然后她一下車，就看見了千禧堂的店小二。

就是那日要打她們的那個店小二。

她眼皮漠然動了動，朝正在前面賣貨的小丁招招手。

千禧堂錢掌柜自矜身份，自然不會出入這種場合，連他店里負責采買的店小二來的不早不晚，他來之前又得了錢掌柜的吩咐，一定要買最好的，寧愿多花點錢，也不能買次品糊弄過去，所以他以一種旁觀者的清高姿態，望著眾人搶著買藤盒裝的如意糕，這才不緊不慢的的上前，開口就是瓷盒裝的，“我要六盒，幫我包裹嚴實了，給我送去我們店里?！?

小丁瞅他一眼，“沒啦！”

店小二一聽就急了，“怎么可能沒有！我剛才看你還賣給別人的！”

小丁輕哼，“剛才還有，現在沒了！愛信不信！愛買不買！”

店小二氣成了豬肝臉，“丁三元，你想干什么！你們掌柜的呢，讓他的出來跟我說話！”

小丁一把把擦汗的毛巾扔在案板上，聲音比店小二還大，“你跟我一樣就是個打雜的，我們掌柜的也是你能見的！要買就買，不買就趕緊給我滾！后面的人還等著呢！”

店小二是個欺軟怕硬的主，一見小丁聲音比他大，氣焰登時就散了一半，又被身后人起哄催促，他臉色變了變，委委屈屈的道，“那給我一個木盒的！”

小丁皮笑肉不笑，“賣光了！”

話音未落，小丁旁邊的活計笑容滿面的捧出一個木盒，“這是您要的，您拿好，還要一盒呀？您有片子么？沒呀！這個……得咧，您老親自來買，我怎么著也要給您面子，我這就給您再去拿一盒?！?

店小二聽的明明白白，他再傻也知道小丁是故意折騰他的，可一想到掌柜的還在千禧堂等他，忍氣吞聲，“那就藤盒裝的，你別告訴我也沒有了！”

“還真沒有?！毙《⌒Σ[瞇的道，“改天，請早。”

“你！”

店小二出離憤怒，揮拳就要打小丁，小丁猛地抱頭往下一縮，唉唉叫喚起來，“不得了！千禧堂的人又打人了！你們吃死了人還不夠，還跑到我們天一閣來鬧事！”

他的話還沒說完，天一閣其他的伙計已經圍了過來，氣勢洶洶的瞪著千禧堂的店小二，“還到我們天一閣撒野！你這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膽！”

店小二寡不敵眾，咬了咬牙，“你們等著！我、我這回去告訴掌柜的！看你們有好果子吃！”

“去！回去告訴你的主子去！我不怕！”小丁叉腰大罵，“我就不相信了，他還能為一只狗出頭！”

千禧堂最近名聲不大好，眾人哄堂大笑，又那等好事的，也跟著后面起哄，“錢掌柜最喜歡的就是養狗，院子里養了一堆呢！”

店小二又氣又窘，可也說不出什么來，夾著尾巴灰溜溜的跑了。

小丁朝著他后背狠狠啐了一口，“什么德行！”又朝眾人拱手，“讓各位見笑了啊，我們這做如意糕的小掌柜發話了，作為補償，每人贈送一小碗羊奶布丁，是咱們店的新品，列位嘗嘗看，可別嫌棄呀！”

話音未落，立刻有俏生生的胖丫頭捧了兩大盤子出來，盤子上齊齊整整的擺放著小碗，小碗不大，里面的羊奶布丁晶瑩剔透，最上面點綴著幾顆紅艷艷的紅豆和磨的碎碎的花生沫，一看便讓人心生歡喜。

有性子急的接過一碗，吃了一口，“呦，這東西好！又甜又滑，紅豆好吃，花生也香，這東西怎么賣的呀？”

二妞脆生生的道，“這是咱們家推出的新品，要是各位叔伯阿姨嘗著好，就跟昨兒一樣，先交了定錢，兩天后再來取?！?

“為什么要兩天？明兒不行?。俊?

二妞笑瞇瞇的道，“因為明兒我們家小妞兒滿月，我姐說了，咱們家就這么一個小寶貝，可得好好慶祝一下，所以我們放……對，放假！我姐還說了，但凡今兒定如意糕和羊奶布丁的，都是給我們家小妞兒添福氣呢，都謝謝各位了！等后天來了，咱們會送上小禮物的，禮物不大，就是個小吃食玩意，還希望大家伙別嫌棄！”

眾人都善意大笑，“好好好！可別忘了！”

二妞大聲道，“一定不忘！”

小丁也大聲吆喝起來，“來來來！要嘗的趕緊過來嘗嘗，咱們今兒這做的少，就這么幾份，搶光了可沒啦！”

眾人一哄而上，二妞立刻趁著亂跑回來了店里，小臉興奮的通紅，“燕子，我說的對不對呀？”

孟燕寧心不在焉的點點頭。

眾人都在興奮，也沒人察覺她的不對勁，黃氏撫著二妞的小腦袋，臉上驕傲溢于言表，“妞兒這膽子，跟她爹一個樣。燕子，你可不能再讓她出去亂跑，女娃兒家的，心跑野了可就不得了了?！?

孟燕寧才要說話，便被旁邊丁嬸子搶過了話頭，“我瞧著二妞這樣就挺好，咱們女子，也得多多見見世面，這樣以后遇著什么事才不會怕?！?

黃氏孤身一人遠嫁李家村，又跟江氏處不好，搬到山腳下整日忙碌，這么多年也沒空交幾個相熟的手帕交，沒想到來了城里，居然與性子爽朗的丁嬸子頗為投契，聞言笑了起來，“我也知道是這個理，可她以后是要說婆家的，性子野了就不招人喜歡了?！?

“我瞧著妞兒好，我就喜歡，得啦，以后就給我家做媳婦吧！”

小丁正好捧著筐進來搬東西，一聽丁嬸子這話，立刻鬧了個大紅臉，“娘，你說什么呢！”又忍不住覷看了眼一臉懵懂的二妞，面上更紅，一扭身跑出去了。

黃氏與丁嬸子都笑出了聲，丁嬸子擦掉笑出來的眼淚，“瞧這傻小子，都知道臉紅了，得啦，大妹子，我明兒就把二妞領回家去了！”

“娘！”小丁耳尖，在外面大聲喝道，“羊該餓了！你還不快回去喂羊！”

話音未落，趙掌柜沉著臉走過來，“燕子，你過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