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子！”黃氏急忙起身去攔，可她產后體乏，起身都難，掙扎了下又坐回床榻上，朝孟燕寧急道，“快，躲我后面！”

孟燕寧也不答話，利落一個閃身，躲開撲過來的江氏，再一個掃堂腿，江氏猝不及防重重撲倒在地，好不容易抬起頭，一根燒的通紅的火叉毫不留情的抵上她的脖子！

黑瘦女娃面上帶笑，眸色卻冷，仿佛天煞的小魔星。

開玩笑，她好歹也是跆拳道黑帶的水準，剛才是刻意替二妞挨打，現在總不能還傻的任瘋婆娘打。

江氏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你、你要干什么你……殺人啦！殺人啦！”

話音未落，火叉又往前進了一寸！

江氏一個激靈，像是掐住了喉嚨，“你……”她猛地抬眼望向黃氏，“老三家的，你就眼睜睜的看著她欺負我！”

黃氏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有阻止孟燕寧，只是道，“大嫂子，她只是個孩子， 你別跟她計較。”

孟燕寧微松了口氣，雖然黃氏開口她也不會松手，但黃氏站在她這一邊，還是對她有利的。

她含笑望向江氏，“能不能好好說話？如果不能，就給我滾出去，別嚇著小孩子。”

“你……”

“穩婆來了么？”孟燕寧繼續問。

江氏目光微閃，竟不敢看黃氏的眼，“這、這孩子都生了，還要什么穩婆？”

“你巴巴的去請穩婆，穩婆還沒請來，就知道三嬸已經生了？”孟燕寧瞟了眼江氏帶來的籃子，“還帶了紅糖和紅蛋，大伯娘，你可真的是未卜先知。”

江氏僵了僵，“我那是沒找到接生婆子……然后、然后我來的時候撞見了姜婆子，她說你已經生了，我就……”

黃氏疲憊接口，“大嫂子，你這話騙騙孩子也就算了，姜婆子家住在村北，你家村南，再怎么也撞不上，除非……”她突然想起什么，臉色驟變，“你去了秦家！我不是說我自己去的么！你那么急著去干什么！”

“我、我……”江氏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

孟燕寧掃了眼那嶄新的籃子，臉色也跟著難看起來，手一抬，火叉幾乎抵上江氏的臉，“你是不是把二妞賣了！”

江氏臉上青白交錯，半晌哭了起來，“我、我也是沒有辦法啊，李家說一日不拿錢，就打宣武一頓，宣武又是被淹又是被打，鐵打的人也挨不住啊！宣武他三嬸，你不都已經同意賣二妞了嗎，早點遲點都、都一樣……”

江氏自知理虧，聲音越說越小，竟不敢直視黃氏的眼。

孟燕寧冷笑了聲，“你怕三嬸反悔，所以趁著三嬸生產起不了身，就先去了秦家，去賣二妞，去救你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你也不怕三嬸等不來接生婆子，一尸兩命！”

“她都生了兩個了，還怕這一個也生不出來？”江氏振振有詞，“你看，這孩子不是好端端生下來了么！”

孟燕寧忽的說不出話來了。

什么是東郭與狼，什么是恩將仇報，什么是人性的自私與卑劣，所有詞匯在現實面前不值一提。

她回頭望向黃氏，“三嬸，這樣的人家，你還真的還要救？”

黃氏驀的抬手，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滾！你給我滾！從今往后，橋歸橋路歸路，你別再來我家！”

江氏一聽這話登時慌了，急忙爬起來去拉黃氏，“弟妹！他三嬸子，我也是沒辦法啊，宣武再不救，就真的要死了啊！還有李家那寡婦，她下作，可她肚子里的也是我們老高家的種，我真的不能不管他們啊！”

“你管他們，就不管我家二妞的死活了！那秦家……那秦家癆病兒子，能活多久！你讓我家妞兒以后怎么辦，守一輩子的活寡！”黃氏嘶聲，“燕寧，給我打出去！打出去！”

江氏忙道，“弟妹！我知道對不起你，可你現在再罵我也沒用，這、這錢都已經收了，秦家明天就要來領人了！你趕我走，還不如讓我給二妞好好收拾，再怎么說也是嫁人，體面點，到秦家也不會丟我們高家的臉。”

話音未落，通紅的火叉就直直的戳過來，驚的江氏往后一仰，四仰八叉的摔倒在火塘里，火塘邊燒的滾燙的茶水兜頭澆了她一頭一臉，她捂著臉發出一聲慘叫，連滾帶爬的奔出屋外一頭埋進雪地里！

孟燕寧看也不看，重重關上屋門！

黃氏與江氏做了多年妯娌，倒也有幾分不忍，只是強逼著自己不肯去看，伸手招來一臉懵懂的二妞，咬了咬牙，“二妞，你帶著燕寧，去、去……”

黃氏是遠嫁，爹娘兄弟距離這里還有百里遠，遠水救不了近火，高家也都是獨門戶，兄弟三個死的死，丟的丟，就剩高三貴一個男丁，更加沒什么信得過的親戚。

二妞要投奔，該投奔哪？

黃氏咬了咬牙，終于下定了決心，“你去你齊伯娘家，我就不信了，你不在家，他們還能強逼著我交人！”

二妞再大膽，也只是個七歲的孩子，一聽這話立刻嚇哭了聲，“娘，我不要……我不要去齊伯娘家，我什么地方也不去！”

“你不走，難道真去秦家做癆病鬼的媳婦！”黃氏恨聲，“快去，等你爹回來了，我就讓他去接你。”

“那、那我走了，你怎么辦？”二妞六神無主。

一直沒有說話的孟燕寧沉聲道，“我留下。”

黃氏與二妞同時看向孟燕寧，黃氏立刻道，“不行！秦家找不到二妞，狗急跳墻，真的拿你去抵怎么辦！”

“就算我想去抵，那秦家是傻的么，要我這個重病纏身的去干什么，準備一下子搭進去兩個棺材？”孟燕寧十分有自知之明，她雖然從鬼門關里闖回來，這身體其實還虛弱的很，別說抵不上二妞，就是尋常小姑娘也不如，一般有點腦子的，都不可能選擇她。

黃氏啞口無言。

孟燕寧隨手抓起鍋邊剩下的地瓜餅，一股腦的塞進二妞懷里，“宜早不宜遲，趁著你大伯母還沒去向秦家報信，趕緊走，路上小心些，慢點不打緊。”

二妞不知所措的望向黃氏，“娘……”

“走！”

二妞擦了把淚，抱著地瓜餅慢慢往外走，一步三回頭，黃氏望著她的模樣，忽的喊住她，“等等！”

“娘！”二妞驚喜回頭。

黃氏自枕頭下面取出一個小小布包，布包層層疊著，似乎是包著什么要緊東西，她咬了咬唇，遞給二妞，“你交給你齊伯母，就說，這東西咱家不配要，當年說的婚事就當是作廢，請她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