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封奕沉眸望向崔氏，黑眸里閃過一絲深沉而復雜的意味，薄唇微翕，終究還是什么都沒說，重重跪倒在地，脊背挺直！

崔氏見他聽話跪了，微松了口氣，立刻祈求的望向齊澤元，“老爺，他已經知道錯了，您也消消氣，別傷了父子情分！”

齊澤元臉色冷沉滿是陰霾，喝道，“他知道錯了？科考將近，他與女子勾勾搭搭，如果不是我及時封住了那穩婆的嘴，你知道要傳出多少閑言碎語！他二娘怕他走歪，特意請來的顏大儒，他不僅不虛心受教，還支開他們，又被卷入人命官司里！”

齊澤元越想越是惱怒，指著崔氏罵道，“慈母多敗兒！就是因為你，才縱的他無法無天！你也好意思在這里說話！”

崔氏面上血色褪的干凈，“老爺，我……”

“她如何不能說話？至少她盡了為人妻為人母的職責，從不敢有絲毫懈??！”少年清冷的嗓音仿佛冬雪，清冷寒冽。

齊澤元怒氣更甚，“你這孽畜！還敢還嘴！”

崔氏回頭一看，駭然發現齊封奕已經站起身來，唬的她手腳發軟，臉色蒼白，“奕兒！這是你爹呀，不能這么說話的！你快跪下！”

“我十歲之前，都不知道我還有個爹，十歲之后，自然不需要一個不分青紅皂白，只知訓斥指責我的爹?！鄙倌昝嫔戏路鸹\著冰霜雪雨，不留絲毫情面，“他若有心管教，自然會將我教成他想要的兒子，既然他不想教，那便不要怨怪我不服管教！”

“放肆！”齊澤元氣急敗壞，一巴掌狠狠甩過去，用力之狠，齊封奕白玉面上登時浮上五指紅印，他不躲不閃，慢慢用手抹掉唇角逸出的血跡，抬眼望向旁邊嚇的不敢動彈的宋婆子，淡聲道，“嬤嬤，勞煩你，扶我母親進去。”

“這……”宋婆子左右為難，小聲勸道，“奕哥兒，這……”

“有些事情本來就要說清楚，我這次本來就想著趁趕考之際，親自入齊府說清楚，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罷?！?

齊封奕臉色沉靜，不含絲毫怒氣，卻自有一股凝重威嚴之氣，與齊澤元相對而視，尚帶三分稚氣的少年居然也不落下風。

他望向齊澤元，聲音平而淡，“齊大人，是要在這里談，還是去書房？”

齊澤元震驚望著不知何時已幾乎與他同高的少年，恍惚間才意識這孩子已近十五，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陰霾更重，冷聲道，“好，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能談出什么……”

他的話還未說完，崔氏發出一聲尖叫，竟直直暈了過去！

齊封奕臉色微變，立刻扶住她，“母親！”

秦雪也急急趕來，“大姐這是怎么了！你們爺倆怎么回事，明知大姐膽子小，還這么嚇她！還不來人，快扶大姐去屋子里休息！”又瞪向還在發楞的齊澤元，“你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命人去請大夫！”

齊澤元微一皺眉，快步走了出去！

齊封奕望著他的背影，下意識也想過去，手腕卻被常嬤嬤緊緊攥住，常嬤嬤泣道，“哥兒，大娘子好容易熬到現在的好日子，你這么一鬧，你讓大娘子怎么辦？”

“嬤嬤，母親這樣的日子，算是好的？”齊封弈沉默一瞬，慢慢的問。

宋嬤嬤嘆了口氣，“哥兒，我知道你心疼大娘子，可大娘子只是普通婦人，說句不當說的話，這世上能與夫君舉目齊眉琴瑟和諧的，又能有幾人？大娘子圖的不過是個平順安康，衣食無憂罷了?！?

齊封弈忽的沉默下去，他回頭望向崔氏離開的方向，聲音澀然，“所以母親剛才是裝的？”

宋嬤嬤望他一眼，沒有說話。

齊封弈心里涌上一絲沉重與疲憊，壓的全身無力，一時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他望了宋嬤嬤一眼，轉身便往外走。

宋嬤嬤見了不由不忍，下意識上前拉住他，“哥兒你別灰心，大爺脾氣不好，咱們就遠遠著他一些，等你再大一些，再大一些，說不得大娘子就愿意了……”

齊封弈又沉默一瞬，慢慢開口，只是語氣里也帶上幾分譏誚，“嬤嬤放心，既然母親不想丟了大娘子的位子，我自然如她所愿。”

“哥兒，大娘子也是為了您呀，有齊家扶持，您日后前程會好走許多，大老爺總會老的，日后總是您的?！背邒呖嗫谄判?，“您又何必為了一時意氣，壞了自己的將來。”

“將來……”齊封弈微微冷笑，只是笑意不露分毫，居然也有幾分溫雅，“嬤嬤，我先出去走走?！?

在宋嬤嬤看來，齊封弈這已然是在退讓了，不由喜笑顏開，“哥兒想通了便好，大娘子知道了，自然會藥到病除的?！?

齊封弈慢慢往外走。

門外大雪未停，天寒地凍，冷的讓人感覺不到絲毫暖和氣，他全身上下，從里到外，都冷的驚人，仿佛連腳步都邁不動了，腳下一個趔趄，竟直直往旁邊栽去！

斜里突然及時沖出一個人影，及時扶住他，“哎，當心?！?

熟悉清脆的聲音讓齊封弈一個激靈，混沌茫然的思緒一破，取而代之的是尷尬與窘迫，他想也不想，一把推開扶住他的瘦小身影，“讓開！”

那人猝不及防，竟真的被他推的一個趔趄，重重跌坐在地，雪花撲騰了她滿頭滿臉，她眼睛圓睜，竟有幾分像是發怒的小獅子。

小獅子危險的睞眼，“我數到三，你如果不把我扶起來，我以后再不管你，一……”

一還沒數完，齊封弈猛的一個激靈，立刻將她撈了起來，素來鎮定自若的少年面上微紅，有些不知所措，好一會才道，“你都聽到了？”

孟燕寧也不掩飾，“本來是想偷聽的，可你家仆人太多，不方便靠近，只隱約聽了一點?！?

齊封弈本來心情極為沉重，可聽了這句話，沒來由的想笑，“不過是吵嘴而已，也沒什么值當聽的?！彼搜勖涎鄬幧砩蠁伪〉拿抟?，解了大氅披在她身上，“不是讓你們回家去么？怎么回來了？”

孟燕寧脫口而出，“我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