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是落胎藥，秦雪雖然小產了，孩子卻沒出來，不得不喝藥催落。

“讓他進來做什么？看著我催下孩子？那又難看又血腥的，有什么好看的。”秦雪淡淡的道。

高嬤嬤嘆了口氣，“二夫人還是在跟老爺慪氣呢，昨日的事，老爺也是被逼的沒法子，這才……”

“有誰逼著他那么做么的？”秦雪冷笑，“我雖然是送了翠柳進書房，可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讓他收了她，如果不是翠柳糊涂鬧了起來，恐怕他遲早要納了她吧！”

秦雪從來不恨齊澤元奪了她的管家之權，她本來就是慣會風花雪月的，也懶得打理這些瑣碎的事，要不是家中無人接手，她才懶得管這些瑣事！

“老爺也只是多看了翠柳兩眼，也不曾收了她呀，老奴說句不當說的話，二夫人既決定送翠柳過去服侍老爺，就該做好老爺納了她的準備，您這模樣，不是在跟自己慪氣么？”高嬤嬤低聲勸道，“我瞧著老爺待二夫人還是一心一意的，剛我才聽來的，老太太都勸老爺去大娘子或許納個妾，老爺都沒答應，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就來咱們這了。”

“如果不是圖他這點好，我何必千里迢迢的跟著他過來？妻不是妻妾不是妾的，這些年我為他受的閑言碎語，還少么？”

“老爺也知道二夫人委屈的，剛還囑咐老奴好好照顧您呢。”

秦雪發了好一會怔，喃喃低道，“聽說齊封奕要進京了？這么多年沒有回過京，也不知京城如今變成什么樣子了。”

高嬤嬤心里又酸又澀，勉強笑了笑，“京里還有什么變的，左不過是多了些時興的料子，變了又變，做不得數的。夫人趕緊養好了身體，說不得再過兩年，老爺也要帶著夫人回京城，再生個哥兒，到時候衣錦還鄉，才是真熱鬧呢。”

“衣錦還鄉？”秦雪苦笑，“我一意孤行隨著他來了這荊州城，本以為在這里至多待個兩年，可一晃就是十年，我還是齊家看似尊崇實際上低人一等的二夫人！齊封奕都可以進京了，我卻連一個孩子都留不住！現在回去，是打我自己的臉，還是打我秦家的臉面？”

高嬤嬤又是心疼又是嘆息，“姑娘這話如何說得，姑爺也是真心待姑娘好的。”

“好，好是真好，也只怪我自己不爭氣，連個孩子都保不住！”秦雪望著手里的湯藥，酸楚悲痛涌上心頭，“嬤嬤，我是多想有個男孩，我傾盡心力的教養他，讓他替我走遍我走不了的山川大陸，可你看我現在這樣……大夫也跟我透過底了，我這一輩子，怕是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高嬤嬤忙勸道，“姑娘這才多大，哪里就生不了孩子了，只不過這荊州城里沒什么好大夫，這才白白耽擱了姑娘，等咱們也進了京，請大哥兒找了太醫替姑娘您仔細調理著，事情總會有轉機的。”

“罷了，一連好幾次，我也算是看開了，有沒有的，隨緣吧……倒是還真的請大哥找兩個好大夫過來，瑤兒年歲漸漸大了，也該到了說親的時候，可這孩子也不知怎么了，到現在葵水都沒來，我心里實在有些不放心。”秦雪一口喝盡苦澀的湯藥，“還有齊澤一的事……論理本該是樁好姻緣的，沒想到齊澤一這般命短，幸虧我好沒有向老爺提起這件事，只是瑤兒心里怕是不好受，你待會去看看她。”

高嬤嬤忙應和道，“二夫人想的是。不過我們家姐兒是個有大志向的，應該不會太過傷悲。”

“你不知道這孩子，性子看著淡，其實執拗，我也是怕她隨了我，鉆了牛角尖。罷了，聽老爺說，齊澤一明日也要被送進京了，到時候天高水遠，時間久了，也就淡了。”

“二夫人說的是。”

說話間的功夫，秦雪的肚子就痛了起來，一屋子里的人登時忙了起來，又是更衣又是盥洗，好不容易服侍著精疲力盡的秦雪躺下休息，高嬤嬤這才拿著裹著換下衣褲包袱出了門，一抬眼就望見守在院子里的齊書瑤。

高嬤嬤一愣，下意識將那包袱藏在身后，“姐兒怎么來了？”又瞪齊書瑤身邊伺候的丫頭，“糊涂東西！姐兒來了也不通報一聲！”

“是我不準她們通報的，阿娘正在受苦，我怎么能讓她煩心。”齊書瑤的視線落在高嬤嬤手上那幾乎已經被鮮血滲透的包袱，臉色白了白，眼底露出一絲恐懼，“這就是……弟弟？”

高嬤嬤忙吩咐身邊婆子將包袱拿下去，“姑娘莫怕，生兒育女的，哪里有不流血受累的，二夫人這次還算好的，沒吃多大苦頭，如今已經安置下去了。”

“這么點大，都這么辛苦，若是真的十月懷胎了，那么大的孩子，生下來，豈不是更加辛苦？”齊書瑤喃喃，“阿娘這又是何必呢？”

高嬤嬤笑了，“姑娘說的可是孩子話，女兒家生兒育女的，不就是天經地義的么。”

齊書瑤沒有說話，好一會才道，“嬤嬤，我問您，齊澤一……明日可是要送回京了？”

高嬤嬤微微猶豫了下，還是點了點頭，“姐兒，您可是未出閣的女兒家，明日最好還是莫要去送了，被人看見了，怕是于您的閨譽不大好。”

齊書瑤斂了眉眼，垂眸望著地上還未化開的積雪，她的五官極似秦雪，只是黑眉濃黑極似齊家人，柔美之余倒也添了幾分英氣，她慢慢的道，“嬤嬤不用擔心，我知道的，你進去照顧阿娘吧，我先回屋了。”

高嬤嬤望著齊書瑤的背影，無奈嘆了口氣，轉身回去了。

齊書瑤沿著小路慢慢走著，旁邊丫鬟知道她的性子，也不敢勸，只能默默陪著她走著，不一會便到了一處院落外，院子里燈火通明，隱約有人的談笑聲自里面傳出，熱熱鬧鬧的，帶著幾分煙火氣息，愈發襯的她這里冷清孤寂。

她望著那燈光，下意識走過去。

旁邊丫鬟遲疑了下，低道，“二姑娘，那是奕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