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燕寧拉著失魂落魄的二妞進了后院回了她的屋子，常嬤嬤聽見動靜急急趕過來，看見二妞一副慘白的樣子，不由吃了一驚，“這、這是怎么了？”

二妞呆呆回頭，望向常嬤嬤，哇的聲哭了出來，“婆婆！婆婆！”

二妞性子開朗，素來愛笑，常嬤嬤已經好久沒見她這么哭過了，驚了一跳，慌忙摟住她，“哎呀，妞兒乖！妞兒乖！咱不哭啊！你跟婆婆說，婆婆幫你打她！”

“我娘，我阿娘她……”二妞抽抽噎噎說不出話來，唬的常嬤嬤趕緊哄她。

孟燕寧也不勸，等著二妞哭夠了哭累了，她才望向又慌又亂的常嬤嬤，澀然一笑，“三嬸得了呆病。”

“什么東西？”常嬤嬤從未聽說過這個詞，楞了楞，旋即勃然大怒，“誰說春茹得了瘋病！我看他才是瘋了！春茹好端端的一個人，哪里像是得病的樣子！誰說的，我去撕了他的嘴！”

“藥老說的。”

“藥……”常嬤嬤一窒，她雖是個鄉下婦人，可也知道那位藥老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連宮里的貴人都是請他去看診的，醫術自然不能同那種游方郎中一個樣子的。

常嬤嬤咬了咬牙，“就算是他藥老說的又怎么樣，春茹哪里像是瘋了的樣子，別欺負我老婆子沒見過瘋子！”

“是呆病，不是瘋病。”孟燕寧輕輕的道，“這病不是發瘋，只是記性不大好，而且會越來越不好……婆婆，你這些年，可發現三嬸記性越來越不好了？”

“開門做生意的，記的東西也多，怎么可能什么都記得，忘了些也正常！春茹從小就丟三落四的，這……這有什么了不得的。”

常嬤嬤越說越沒有底氣。

這幾年孟燕寧昏迷不醒，二妞也在外面，她是一直陪著黃氏打拼的，也確實親眼瞧著她記性越來越差，要不是因為這個，也不會特意請了何掌事來管理四方齋的事務，可就算這樣，她這記性也越來越不好了。

她望著臉色沉凝的孟燕寧，眼眶微紅，落下淚來，“可這記性差，也不是個病呀，這誰沒有年紀大，忘東忘西的時候呀！總不能因為這個，就說她有病罷！”

“本來還好，但經過這件事，怕是惡化了。”

量變引起質變，大腦的損傷枯萎也不是一日之間就形成的。

孟燕寧輕嘆了口氣。

常嬤嬤一呆，重重跌坐在凳子上，“那、那會怎么樣……能治好么？二妞，你不是學醫的，你那師父又是好大夫，一定有法子的是不是？”

二妞死死咬住唇，忽的望向孟燕寧，“燕子，我想帶我娘出京。”

孟燕寧一怔，“出京做什么？”

二妞微吸了口氣，終于下定了決心，“師父說了，只要讓我娘心情好，我娘的病，或許就能緩解，那我就帶她出去，帶她去找我爹，去找我大姐，只要找著他們，我娘的病，或許就有轉機了！”

常嬤嬤一驚，“二妞！這不行！”

三貴都已經死了，連個尸骨都沒留下，到哪里找去！

孟燕寧按住常嬤嬤，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抬眼望向二妞，“我知道你是擔心你娘，也想完成她的心愿，可你得知道，你也不知道你爹你大姐到底在什么地方，你這么貿貿然帶著她出去找，路途辛苦暫且不說，萬一找不著呢？一次找不著，兩次找不著，這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會不會再對她的病造成什么影響？”

二妞說不出反駁的話。

常嬤嬤是知道真相的，趕緊擦干了眼淚去勸，“二妞，不是婆婆不幫著你，這路上這么遠的，你娘萬一再有個什么事，可怎么辦？說句不中聽的，這幾年，你娘雖然在京城，可從來沒斷過找人的心思，為著找人，每年可花了不少銀錢托人找人，四年了，可曾找著過沒有？”

二妞咬住唇，好一會才道，“我就是想……我就是想，趁著她還記得，趁著她還認識我爹跟我大姐，我帶著她去把人找著，就算找不著，她也盡力了，心里也不覺得虧了。就算以后她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我想，她應該也覺得高興的。”

孟燕寧沉默一瞬，“那你打算帶她去哪里找人？”

常嬤嬤直皺眉頭，“燕子！”

二妞從來都自認為笨嘴拙舌的，沒想到還有能說服孟燕寧的時候，眼底閃過一絲驚喜，立刻道，“我知道的，我爹是在去云州路上失蹤的，所以我打算去云州找，而且云州離我們老家近嘛，還能帶我娘回老家看一看。”

“不能去！”常嬤嬤驚叫道！

二妞一愣，“為什么不行？”

“因為、因為……”

“云州不行。”孟燕寧果斷的道，“云州離這里太遠，來回花費的時間太長，沒必要做這種無用功，而且現在齊封奕也回來了，我可以讓他調動齊家在荊州的力量，總比你們千里迢迢的去找來的好。”

“啊？那……”

“你既然決定去找了，不如先去東南，不是說大妞跟著那人家去了東南么？你們先去東南，先把大妞找到了，到時候直接替她贖身，領著她一道回家，說不定那時候你爹也找著了，一家團圓，不好么？總不能先找著你爹，再去東南，再回荊州吧？”孟燕寧慢慢的道。

二妞立刻被說服了，“你說的有道理！”

常嬤嬤立刻松了口氣，“是是是，去找大妞！先去找大妞！”

二妞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那我現在就收拾東西!”

孟燕寧心里一動，無奈拉住她，“今兒都二十九了，明天都三十了，再怎么急，你也用不著趕在大年三十出城吧？再說了，我好不容易醒來的，你們就不想陪著我過個團圓年？而且你現在急匆匆的往外跑，讓三嬸起疑了怎么辦？”

二妞撓撓頭，也覺得自己莽撞了，擦掉眼底的淚，“我錯了。”

“三嬸估計快回來了，你趕緊去迎迎去，免得三嬸又絮叨你懶。”孟燕寧囑咐道，“把眼淚擦干了，三嬸記性不好，不是傻了，你別讓她起疑心，這種病，最不能多想的。”

“哎，我知道的。”

常嬤嬤目送二妞的背影，眉頭緊鎖，“燕子，你怎么不告訴二妞，三貴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