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燕寧眼睛一亮，“好字！”

齊封奕抬眼望她一眼，黑眸里華彩璀璨，仿佛藏著太陽，竟是說不出的灼熱，看的孟燕寧臉色微熱，下意識借口找二妞說話，拉著二妞躲到一邊。

黃氏看的分明，遲疑了下，伸手拉住原本準備跟過去的齊封奕，小聲道，“奕哥兒，過來一下，我找你說件事。”

齊封奕微訝，還是跟著黃氏走到角落，“三嬸，你說。”

黃氏望著少年漸漸長成的眉眼，遲疑了下，“有些話，論理不該是我說，可你也知道燕寧娘家也沒人了，家里也沒個能出聲的長輩，我就托個大，跟你說一說。”

一聽事關孟燕寧，齊封奕臉色立刻凝重起來，沉聲道，“您說。”

黃氏咬了咬牙，終于豁出老臉不要了，壓低了聲音道，“奕哥兒，我知道你跟燕寧已經成了親了，可你也知道，她過完年才十一，身子骨可經不住折騰，那什么，生兒育女這種事，緩個兩三年，兩年也成，好歹得等她十三了吧。”

齊封奕萬萬沒想到黃氏說的是這件事，下意識的瞥了眼不遠處的孟燕寧，不知想起什么，一時口干舌燥，白皙的面上浮上一絲紅暈，耳垂微微發紅，幾乎是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才勉強回答黃氏，“三嬸放心，這件事……我們還不急。”

黃氏終于放下了心，可見著眼前少年郎面紅耳赤的樣子，忍不住又起了幾分逗弄的心思，“緩兩年，可你也得想著好好替她補補，她現在身子骨這么弱，別再過了兩年，還這么弱！”

齊封奕的喉嚨像是被東西哽住，飛快的又望了眼孟燕寧，壓低了聲音問，“那……”

孟燕寧好不容易把剩下的銀票偷偷塞進二妞口袋里，走過來便看見面紅耳赤的齊封奕與哈哈大笑的黃氏，不由好氣，“你們說什么呢？這么高興？”

黃氏眉飛色舞，“燕子，你不知道……”

齊封奕一把拉住孟燕寧的手，“時候不早了，我們還得趕去守備營！這就告辭了！”

說著，仿佛身后有火燒似的，火急火燎的拉著孟燕寧就上了馬車，馬車并不大，他不小心碰到身邊小姑娘的胸口，少年的臉登時又紅了起來，力持鎮定的抓起一本書，一副準備埋頭苦讀的模樣。

“……”孟燕寧望了眼齊封奕手上拿倒了的書，再低頭望了望自己十分平坦的胸口，不由眨眨眼。

就這平板身材，也值得他慌成這樣？還是說，他的喜好，異于常人？

孟燕寧瞟了眼狀似從容的少年，心里不由自主的犯愁了，又覺得車廂里的空氣實在太過尷尬，隨便挑起一個話題，“那些工匠，那些衙役，你怎么認得的？”

就算齊封奕小時候是養在鄉下，可也是被崔大娘子好好保護著長大的，論理，怎么也不該跟那些三教九流有牽扯才對呀。

齊封奕這才發現自己的書拿倒了，面上閃過一絲局促，咳了聲，“李叔帶我認識的。”

孟燕寧微怔，“李里正？”

“他原本應該也是個游俠似的人物，人雖然有些吊兒郎當不正經的，他也從來沒說過他的來歷，可我知道他絕對不簡單，這些年我跟著他習武，他總說我是公子哥兒脾氣，自作主張的帶著我出入各種市井之地，久而久之，我也就習慣了。”

孟燕寧咂舌。

怪不得他跟工匠關系那么好，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原來還有個混跡市井之地的混混師父！

齊封奕望她一眼，“不過李叔說我太過板正，沒學著他半點精髓，不過，我自認為學的那些也夠用了。”

“夠了夠了，再學下去，就成混混了！”

齊封奕微微一笑，抬眼望她，目光灼熱，“你覺得我這樣很好？”

仔細看一看，確實太瘦了些，等到了京城，還是要想辦法給她好好調理一番。

即便孟燕寧是個粗線條的，也被這位無時無刻的撩撥給折騰麻木了，木然望他一眼，“好，確實很好。”

就是太喜歡說這些肉麻話了，讓人著實有些吃不消。

兩人各懷鬼胎的坐著，等日頭漸沉，他們好不容易趕到守備營，守備營已經將齊澤一的棺木送出了營地，一見他們過來，那負責護送棺木的偏將臉色微沉，“是你們齊家要護送的，姍姍來遲，什么道理！到時候錯過了驛站，我們這些當兵的無所謂，你們這些公子小姐，受的住么！”

在四方齋確實耽擱了一些時間，孟燕寧自知理虧，才要解釋，齊封奕已經跳下馬車，先向齊澤一的棺木行了一個子侄大禮，這次肅然望向偏將，“是我們來遲了，還請這位將軍恕罪。”

其實定的時辰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時辰，齊封奕他們緊趕慢趕，也只遲了半柱香的時間，偏將只是心里苦悶，這才把脾氣發在齊封奕身上，沒想到齊封奕居然禮數周全，又如此鄭重的道歉，心里的氣登時散了一大半，撇撇嘴，“你小子倒是識趣，出發吧！”

“出發！”

悠揚的號角聲連綿響起，悲愴的聲音彌散在曠野，落日余暉將天邊染成血紅的顏色，仿佛血染而成。

孟燕寧望著當先而行的棺木，黑瘦的臉上神色凝重，慢慢的道，“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齊封奕有些詫異的望了她一眼，慢慢的道，“他們父子二人都是為了這荊州城而死，荊州城百姓，永遠會記得他們的。”

“如果死的其所也就罷了，可我就怕他，死的冤枉。”孟燕寧不由望向最后那輛馬車，“宋掌柜找容遠去救齊澤一，齊澤一死了，宋掌柜也死了，客棧也死了，要不是孟濤及時出現救了容遠，容遠恐怕也死在沙漠里了，孟濤現在也沒了下落，我總感覺，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大手操控著這一切，而這一切，都不是我們能抵抗的。”

齊封奕握住她的手，“總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而且我們也在長大，現在或許敵不過，日后總是能敵得過的，莫怕。”

孟燕寧心里滑過一陣暖流，在這大漠孤煙之地，竟也生出許多豪情，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好！我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