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二不可置信的望向玉兒，“玉兒，你、你認識那個下毒的婆子？是你害了白朵？”

他雖然不喜白朵蠻夷的身份，可當初也是真心喜歡她的爽朗干脆，才不顧家里人反對娶她入門，雖然這兩年兩人經常爭吵，也大多是因為白朵一直不曾生育，他眠花宿柳甚至養了玉兒做外室，也不過是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

他只是要孩子而已，可從來沒想白朵死的……他甚至想過，如果玉兒真的生下孩子，無論男女，他都將玉兒遠遠打發了，留下孩子，然后他跟白朵好好過日子。

“二郎，我沒有……”玉兒慌忙道，下意識伸手去抓盛二的衣袖。

盛二卻往后一退，避開她的手，眼底全是悵惘與迷茫，“我記得你說過，你爹是個濫賭鬼，你娘忍不了便離了家，你無依無靠……你學過幾天醫術，也跟我問過，白朵最喜歡的是什么，我告訴過你，白朵這些時日，日日都喜歡早上吃一鍋四方齋剛出爐的點心。我以為你是想討好她，好讓她容你留在府里，沒想到，你打的，居然是這個主意！”

“二郎，我、我真的沒有……你真的誤會我了……”

玉兒哭的梨花帶雨，一副我見猶憐之態。

盛二怔怔的望著她，“我瞧著你性子柔順可人，又同情你的身世，這才給你贖了身養在外面，也跟你說過，如果白朵不樂意，不管你有沒有孩子，我都留不得你的，你跟我說，你一定能讓白朵歡喜你?！?

“二郎……”

“白朵性子爽直，眼底容不得沙子，哪里容得下你，跟我鬧了一場，還拿那毒……那蟲蠱給我喝，可我居然聽信了你的話，也認為白朵真的會下毒害我，大罵了她一通，以至于她郁郁寡歡，連糕點里有毒都沒察覺出來……”

他霍然抬眼，眼底幾乎噴出火來，“是你！是你伙同了那婆子，害死了她！”

“才不是我害死她的！是你！”許是被揭破真相，玉兒反而不抖了，清秀面上微露猙獰，顯出幾分扭曲，“如果不是你見異思遷，見一個愛一個，她怎么會死！我告訴你，她當時不是沒看出來糕點里有毒，她已經看出來了！她就是不想活了！我害死了她？她明明是被你逼死的！”

盛二身體篩糠似的抖了起來，原本就血肉模糊的臉愈發顯得慘不忍睹，他嘶嚎了聲，瘋也似的撲過去，“我殺了你！”

玉兒硬生生的挨了他一巴掌，隨即昂起頭，咬住唇，“你打！你打死我！我死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　?

盛二僵在那里，死死盯住玉兒，目里通紅充血，卻真的是不敢再動。

玉兒冷笑了聲，狠狠唾了一口過去，面上全是嫌惡與鄙夷，“要不是沒有路選，我根本就不想搭理你！你跟我那個爛賭鬼的爹有什么區別，有什么不一樣！他為了酒為了錢，能賣了我，你為了一個孩子，就能逼死的結發妻子！”

盛二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嚎聲，跪倒在地，淚流滿面，“我、我沒有……我不是這么想的，我只是……”

玉兒冷冷望著跪倒在地的男人，冰冷眸里閃過一絲極細微的淚芒！

她隨即轉過身，望向姜怡寶，“是，我承認，是我給白朵下的毒！我跪在她面前求她，求她給我和孩子一條生路，我不求名分，也不求寵愛，只求能跟我孩子在一起，可她連這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應我！我只是想做一個好娘親，為什么，她連這點心愿都不滿足我！她不就是仗著自己是南疆人，仗著有郡主府撐腰，才這樣的么！說起來，也是你們逼死了她！”

姜怡寶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竟被她逼的往后退了一步，張目結舌，“我……”

孟燕寧慢慢接口，“所以，你就情愿讓你孩子還沒出生，就背負上殺人的債？你說你想做個好娘親，這就是你口里所謂的好娘親？”

玉兒像是被打了一悶棍，下意識撫上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清秀面上露出些許猙獰之色，“我都是為他好！只要我陪著他，好好照顧他，他就不會像我一樣，淪落成最卑賤的人！我沒有親娘疼，我要他有親娘疼！”

孟燕寧望著面前撕心裂肺的女子，沉默一瞬，“你有親娘的，你的親娘，冒著殺頭的罪名，也要幫你害人?！?

玉兒目中幾乎噴出火來，聲音凄厲而激烈，不復往日溫柔綿軟，全是刻骨的恨意。

“我才沒有她那樣沒良心的娘！她怕挨打，她就頭也不回的跑了，可她根本沒有想過我會過什么樣的日子！我天天被打，十三歲就被賣到妓院，她那時候在干什么！她在舒舒服服的過她的日子，陪著丈夫，抱著兒子，她可曾想過她還有一個女兒在受苦受難！她現在變成這樣，都是她自己該得的！”

孟燕寧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了，手心微暖，竟是齊封奕握住了她的手，她想笑，卻疲憊的笑不出來。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追到最后的真相，居然是這樣子的。

有時候，真相其實十分簡單，卻也是真真正正的讓人心驚。

齊封奕拉住她，果斷的道，“我們回家?！?

孟燕寧點點頭。

這接下去的事，就不是她能夠插手的了。

他們走出如意樓，對面四方齋已經搬的空空蕩蕩，哪里還像是之前那個生意興隆的糕點鋪子。

然后就見著有人自后院走進鋪子里，一步一步，仿佛用盡了渾身的力氣，赫然是黃氏。

黃氏茫然的望著四周，表情空茫。

孟燕寧與齊封奕對視一眼，立刻趕過去，孟燕寧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叫了一聲，“三嬸。”

黃氏激靈一下回過神來，望著孟燕寧，面上閃過一絲茫然，“你是……”

孟燕寧心里微驚，面上卻不動分毫，“三嬸，我是燕子呀?！?

“燕子？”黃氏楞了楞，拍了拍自己的頭，好一會才像是想起來一般，面上露出一絲澀然，“你瞧我這記憶……你一下子變的這么大，我都沒認出你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