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玉驚的小臉蒼白，喃喃的道，“娘，什么童養媳？”

單夫人瞪了她一眼，左右環視片刻，見四下里無人才壓低了聲音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咱們家與齊家住了這么年來，難道還沒聽說過這齊家三代都招童養媳的傳言？”

“那不是傳言么？”

“傳言？你瞧著那崔大娘子的做派，畏畏縮縮，哪里是能做齊家大娘子的樣子，早些年就有傳聞，都說是齊老爺受了重傷急著沖喜，這才娶了崔大娘子做妻室沖喜。”單夫人低道。

單玉心口砰砰直跳，“那……娘，你也說是三代的，大娘子雖不如何，可老太太還是很有一家主母的風范的。”

單夫人沒好氣的道，“你懂什么！現在的老太太是續弦，齊老爺的親娘難產血崩而死，老太太進門的時候齊老爺也不過一歲，老太太膝下一直都沒個一子半女，一手把齊老爺養大的，母子倆的情分這才不同尋常。這都是你嬸子說的，你叔叔在京都里的藥鋪生意極好，你嬸子也是富貴人家的常客，這才得來的一點消息！”

單玉從小最是仰慕能說會道八面玲瓏的二嬸，不由抿緊了唇，“那、那……”

單夫人嘆了口氣，“其實我本來也不大相信齊家三代要娶童養媳的話，齊封奕身體好好的，一年到頭連傷風感冒都不大有的，哪里知道會出這么大的事情，可現在事情已經出了……我聽著劉媽媽說，齊家老太太那里的嬤嬤已經開始尋摸鄉下丫頭了，嘴上說是要找個手腳利落的丫頭伺候，難保就不是為了這個！”

單玉霍然抬眼，面上血色褪的干凈，“娘……”

單夫人撫了撫她的發，憐惜低道，“我知道你愧疚，也知道你歡喜齊封奕，可是你不比崔大娘子是個無根無親的，也不是那過世的齊老太太，你是咱們家精心養出來的姑娘，是爹娘捧在手心里長大的，齊封奕好好的，讀書中舉求功名，咱們也是能配得上的！可你要是現在就這么進了齊家門，不說齊封奕能不能挨過這一關，就算是挨過了，你這日后還怎么抬起頭來做人！人前背后的唾沫星子也能把你淹死！你瞧著，齊家兩代童養媳，可有一個好的！”

單玉已經徹底呆了，落下淚，“可是……”

“乖女，咱們再等等，說不得齊封奕過兩日便好了，若齊家真的走到那一步……就算他齊封奕沒有福分！”

“娘……”

單夫人見她還不聽勸，又惱又急，索性拉著她往家走，“這幾日你便留在家里，什么地方也不許去！我就是豬油蒙了心，也不會讓你去做那種下賤事！”

母女倆拉拉扯扯的往前走，一會便出了院門。

孟燕寧目送她們離去，這才望向常嬤嬤，“婆婆，齊封奕到底怎么樣了？”

常嬤嬤嘆了口氣，“你隨我來。”

天色將黑，守了一天的大夫都去休息了，只有小廝守在屋子里，一見常嬤嬤帶著個小丫頭進來，立刻圍上去，“嬤嬤，您怎么來啦？”

常嬤嬤將手里的食盒遞過去，“大娘子知道你們辛苦了，特地出去置辦了好吃的給你們加餐，都還是熱的呢，快出去用些。”

小廝眉開眼笑，“小的伺候哥兒都是應該的，哪里要大娘子破費呢。”

“去吧，你們待哥兒多用些心，大娘子便高興了。”

“那哥兒……”

“我在這里看著，哥兒是我看著長大的，怎么，你們兩個小猴崽子還不放心我？”

“可二夫人說……”

一個小廝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人用力拉了一下，陪著笑臉道，“常嬤嬤可是大娘子身邊人，哪里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走走走，快出去吃東西去，免得浪費了大娘子的一番心意。”

兩人推推搡搡的出屋去了，常嬤嬤心酸的嘆了口氣，“堂堂大娘子，還要籠絡府里排不上號的小廝，這府里人張口閉口都是二夫人，哪里顧得上毫無身家背景的大夫人。”

孟燕寧知道常嬤嬤是說給自己聽的，也沒說話，只是快步走到床榻前。

她只不過三天沒見齊封奕，齊封奕整個人卻瘦了一大圈，他靜靜躺在那里，蒼白憔悴，連眼窩都深陷了下去，若不是他還有呼吸，幾乎讓人恍惚認為他已經死了。

常嬤嬤替他掖好被子，回過頭來就看見孟燕寧的神情，心里也跟著一慟，幾乎要落下淚來，“那日一回來就是這樣，單大夫說，可能是是被埋了太久，憋氣憋的太久了，傷了根本了……現在誰也不知道會怎么樣，也不知道哥兒什么時候會醒。”

孟燕寧心口像是有千百根小針刺進去，疼的她幾乎覺得呼吸都是痛的，她用力掐住自己的手心，轉頭望向常嬤嬤，“不是說，已經好轉了么？”

聲音里含著一絲自己也聽不大分明的顫抖。

常嬤嬤無奈一笑，“你剛才也聽見單夫人說的話了，而且如果不對外說哥兒已經好轉了，又怎么找得著沖喜的人，誰也不是傻子，哥兒再這么下去，怕是要……齊家也是那等要臉面的人家，也不肯找那種歪瓜裂棗的的人家的。”

孟燕寧又沉默一瞬，“婆婆肯讓我進來，是不是也有這個主意？”

常嬤嬤被她說破心事，面上閃過一絲尷尬，咬了咬牙，干脆便豁出去了自己的老臉，痛快的道，“對！老婆子也不瞞你，老太太和二夫人都派人出去了，大娘子雖然是大娘子，可手底下連個得用的人都沒有，到哪里去找人去，我左思右想的，只想到你跟二妞了。”

不等孟燕寧接口，常嬤嬤又繼續道，“其實你們今兒不來找我，我也會是去找你的，二妞雖然康健，可就是個不曉事的孩子，就算入了這齊家，大娘子又不頂事，她也只有被生剝活吞這一條路，可你不同，你是個聰明的，也是個重情義的，最重要的是……”

她微吸了口氣，灼灼望向孟燕寧，“我看得出來，哥兒心里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