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封奕無奈望她一眼。

孟燕寧低眉順眼，看著十分乖巧，“我就是手滑了一下，真是不小心。”

“……”齊封奕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十分有禮的道，“只是新鮮的鴨血，孟兄不必如此慌張。”

“可不是，狗血還有驅邪除祟的效果呢，雖然這不是狗血，好歹也是血，也能幫這位小哥哥好好去去晦氣，免得出門撞鬼。”孟燕寧笑瞇瞇的補充道。

齊封奕自認態度謙和，孟燕寧自認體貼可人，兩人一搭一唱，落在別人眼底，就成了實打實的嘲笑，尤其是那被糊了一臉鴨血的矮胖少年，居然掙脫了旁邊人的鉗制，頂著一臉鴨血，嗷嗚一聲胖貓似的撲了上來！

“往后退。”齊封奕頭也不回。

孟燕寧立刻往后退。

齊封奕看著文弱，其實骨子里有股狠勁，連烈馬都能降服，更不用說這些連走路都要喘的公子哥兒，果然不過兩個回合，矮胖少年哎呦一聲就趴下了，一時間身上又是鴨血又是灰又是疼，登時就撐不住了，“你、你敢打我！我去告訴我爹！”

孟燕寧撲哧一聲笑出聲。

那只大鵝終于也惱了，沉著臉喝道，“喊什么喊！丟人現眼的，還沒鬧夠啊！還愣著做什么，還不把他拖回去！”

已經看傻了眼的眾人終于醒過神來，七手八腳的把矮胖少年拉了起來，矮胖少年一把鼻涕一把淚，簡直是抓住大鵝當親爹了，“元奇，你一定要替我報仇！”

“……”

孟燕寧此刻感覺自己就像是圍觀中二少年花樣作死記，居高臨下的智商優越感讓她噗嗤一聲又笑了，迎上齊封奕略無奈又夾雜著縱容意味的眸光，趕緊捂上嘴，十分識相的躲到齊封奕身后，可一抖一抖的肩膀分明透露出她在偷笑。

趙元奇此刻恨不能抽死孟濤這不中用的東西，再一看孟燕寧的模樣，原本就鐵青的臉色更冷了！

孟濤的爹是趙元奇父親的下屬，連帶著孟濤就成了他的人，至少在別人眼中是如此的，雖然他內心也認為孟濤實在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可孟濤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羞辱，分明就是在打他的臉！

他冷然一笑，“齊封奕，書院學子不得打架斗毆，這條規矩你是忘了么！”

摔的鼻青臉腫的孟濤卻像是找到了說辭，“對！就是你打我！我這就去告訴院長，我讓他逐你出書院！”

孟燕寧心里一緊，望向齊封奕，齊封奕神色卻淡，“你剛才看見我出了哪只手？”

趙元奇面色微變。

剛才齊封奕一手拎著籃子，一手負在身后，確實不曾出手，孟濤摔了兩次，都是被齊封奕借著巧勁繞倒的，如果齊封奕堅持這一點，他們還真的無話可說。

“就算你巧舌如簧，事實也勝于雄辯！”趙元奇冷聲，“你真當我們這么多人眼睛瞎了么！你當院長會信你這些鬼話？”

齊封奕眸光微淡，“若院長信你們而不信我，連最基本的公平真理都可以置若罔聞，這樣的地方，待著也無甚趣味。”

趙元奇瞳孔驟縮！

他才待說話，就聽得遠處有人大笑，孟燕寧抬頭望去，就見顏大儒與宋掌柜站在角落，顏大儒默然不語，大笑的是宋掌柜，“小子，我知道你驕傲，卻不知道你居然驕傲到連麓山書院都不放在眼底！”

趙元奇他們都不識宋掌柜，卻都認識顏大儒，原因無他，顏大儒如今是麓山書院的客卿，他又聲名遠播，可比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院長大人更得人尊重一些。

顏大儒無可奈何的望了宋掌柜一眼，“子規，慎言。”

宋掌柜似乎并不懼怕顏大儒，哈哈大笑，“我便說這書院學子是一屆不如一屆，你之前還不信，如今瞧見了，也不信？”

顏大儒無言以對，好一會道，“你說的，著實有幾分道理。”說話間，他慢慢走到眾多學子面前，視線先落在孟濤身上，“你口出穢嚴，肆意侮辱旁人，讀的是哪門子圣賢書，若不是我手上沒有棒子，我非要狠狠揍你們一頓！”

孟濤等人瑟縮了下，吶吶不敢多言。

顏大儒又肅然望向趙元奇，“你自持自己是院長親侄，學問又好，家境也不俗，便刻意做出這種眾星拱月的姿態來，就如同此次游歷，明明是讓你們體察民情，偏故作聰明讓你家人出資建一座客棧，以此來招攬人心，可知錢財那些東西不過是過往云煙，旁人會因此依附你，也會因此舍棄你，你若執意以錢財開道，你又何必費心去考功名，不如去做個商人罷了！君子修身治國平天下，你若修身都做不到，談何治國平天下！”

趙元奇原本就白皙的面上血色微褪，一時說不出話來，隨即向顏大儒深深作揖，“大儒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學生多謝大儒指教！”

顏大儒這才走到齊封奕身前，望著面前俊雅淡冷的少年，未出聲，先嘆了口氣，“我本以為你本性謙和，即便有些驕傲，卻也算是瑕不掩瑜，如今看來，你之前分明是在偽飾，你這孩子看似平和，心思卻沉，人也執拗，偏又有一身好才華，可這些東西或許能送你成就一番偉業，也能將你送入地獄，只是不知道到那時，又有多少黎民百姓會因你受苦。”

齊封奕黑眸平靜近乎冷漠，沒有說話。

孟燕寧卻皺起了眉。

她從來護短，自然聽得出顏大儒對旁人，甚至對趙元奇的話都是更偏向于規勸一些，說起齊封奕來卻句句不留情面，分明是已經將齊封奕給定性了。

即便是當代大儒，也不該這般輕而易舉的決定一個人，這樣的看法，極有可能改變人的一生！

她才要說話，卻被齊封奕微微一拉，以眼神示意她不必多說。

顏大儒又沉默一瞬，好一會才嘆了口氣，終于做了決定，“我雖教了許多學生，卻也沒沒有把握能教得好你，你若想離開書院，便離開吧，書院太小，也容不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