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眨巴眨巴眼，“那我阿娘要問起來……”

“她若問起來，你就說已經給了，反正等奕哥兒這次考完，大娘子就要跟著他去城里了，你娘應該暫時也見不著大娘子，奕哥兒年紀也不大，還不到成親的時候，等時候到了，再拿出來。”常嬤嬤果斷做了決定，“簪子你放我這里，別再弄丟了。”

二妞早就巴不得扔掉這個燙手山芋，趕緊將簪子連布包塞給常嬤嬤，又覺得常嬤嬤幫了她這么大的忙，心里十分過意不去，便學著平常阿娘招待人的模樣，巴巴的將臨行前孟燕寧塞給她的地瓜餅捧出來，“婆婆，你餓了吧，這餅子好吃，都給你。”

常嬤嬤伺候齊大娘子十幾年，吃過苦也享過福，自然不會稀罕幾塊冰冷的面餅子，卻也不想辜負了二妞的心意，接過餅子，“等明兒熱一熱送給大娘子，吃不吃的，也算是你的一片心意。”又想起一件事，“只是你要曉得，大娘子不喜你靠近奕哥兒，你暫且躲一躲，別在這個時候惹惱了她，得不償失。”

二妞乖巧點頭，“婆婆，我知道了。”

常嬤嬤喜歡她的懂事，也知道她惦記家里，“睡吧，等明兒天亮了，婆婆著人送些銀子過去，好歹度過這一關。”

二妞歡喜的連連點頭，心里一松，不一會便睡著了。

但第二日常嬤嬤卻食言了。

原因無他，白毛風又來了。

荊州地處邊陲，北邊便是大片草原，已經堆疊了厚厚的積雪，暴風一來，地上積雪與降下的雪滿天飛卷，天地間蒼茫一片，莫說是行路，便是看都看不清。

這樣的情況下，自然是無法出門的。

“雖然我們去不了，那秦家也去不了，應該能安穩幾日。”常嬤嬤嘴里寬慰二妞，可望著漫天大雪，眉頭還是不由自主皺了起來。

這樣大的雪，春茹剛剛生產完，也不知道能不能挨的過去，只是期盼老天有眼，讓這雪早一點停。

黃氏自然沒聽見常嬤嬤的期盼，她已經燒的稀里糊涂，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黃氏本就是早產，生產時遭了大罪，又被二妞的事煩了心，二妞走后沒多久就開始不舒坦，她是苦慣了的，也沒當回事，可還沒熬到天亮，就徹底挨不住了。

孟燕寧想去請大夫，可那時白毛風已經刮起來了，別說出門，就是開門都是件難事。

好不容易從水井里打了點水，熱騰騰的燒沸了，喂了黃氏喝了點，又給她擦了擦身，再將屋子里所有能找出的被子給她蓋上。

現在也沒有別的法子，只能讓黃氏多發一發汗，多少也舒服些。

可這到底是個土法子，黃氏高燒起的急，燒的也厲害，臉通紅似火，額頭更是燙的厲害，小妞兒在她旁邊都挨不住熱，又餓又熱，咿咿呀呀的哭了起來。

孟燕寧也不敢讓小妞兒喝奶，家里也沒有什么適合小嬰兒喝的，只能把昨日還剩一點的米粥又熱了熱，抿了米湯小口喂給她喝，小妞兒也真的是餓狠了，沒滋沒味的米湯也喝的歡，不一會竟喝了一大碗，小小的打了個嗝，歪頭睡著了。

孟燕寧將睡熟了的小妞兒放在黃氏旁邊，她皺眉望著燒的稀里糊涂的黃氏，走到窗邊望著外面。

外面白毛風刮的正疾，鵝毛似的雪片將天地都染成蒼茫一片，隔著窗戶瞧著都覺得冷的厲害。

孟燕寧忍不住搓了搓手。

她自小生活在江南水鄉，習慣了南方那幾乎滲入骨頭縫里的陰冷，一直羨慕北風的暖氣勁雪，可真真到了這極北邊陲之地，才知道北方的戶外，是真的能凍死人的！

“妞兒……大妞……”黃氏燒糊涂了，開始說胡話。

孟燕寧過去一探，燙人的溫度讓她臉色微變，“三嬸，三嬸！”

黃氏動了動，已然陷入半昏迷的狀態。

孟燕寧微微咬牙，趕緊從柜子里翻出二妞的舊棉襖，又翻出高三貴的皮帽子毛手套，帽子手套都大了些，但有總比總比沒有的好。

黃氏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見她往外走，混亂的意識有些許清明，迷迷糊糊的開口阻止，“白毛風能凍死人……你別亂走。”

“家里沒什么吃的了，我得去地窖里拿些地瓜回來，”孟燕寧裹好大皮襖，朝她笑了笑，“我一會就回來。”

“一頓不吃也沒什么關系的……等我好了，我去……你不知道白毛風的厲害！”

“你挨的住，小妞兒可熬不住，沒事，我要是覺得冷，我就回來，三嬸，你抱著小妞兒躲著點，我要開門了。”

黃氏攔不住她，只得道，“柜子里有新打的烏拉草鞋子，還有狼皮護膝，你穿好了再出去。”

孟燕寧翻出那裝著烏拉草鞋子的包袱，里面放著四雙烏拉草鞋子，一大三小，看尺寸是高三貴大妞二妞還有……她的。

她是知道黃氏這幾日一直在打烏拉草的鞋子，也在抱怨烏拉草不夠多，黃氏一直對她都愛答不理的，沒想到她沒有替她自己織，居然替她織了一雙。

孟燕寧笑了笑，穿戴好衣帽往外走，雖然已經做了最萬全的準備，可門一開，還是凍的她一個激靈，幾乎感覺自己已經在瞬間被白毛風凍僵了！

她用力跺了跺腳，抬腳就往外奔！

她這次出來，不僅是為了地窖里的地瓜，還有后山的三葉草。

吃的要緊，可藥草更要緊，這天越來越冷，三嬸再這么燒下去，再缺衣少食，她真的不敢想象會發生什么事。

她先去了地窖。

黃氏是個頗為精明的主婦，雖然不知道別人家儲存了多少，可高家的地窖里確實塞了不少東西，一小袋米，兩小袋的面，地瓜還剩兩大袋，但刨去明年開春的地瓜種子，省著吃應該也有一個月的量，甚至還有十來個雞蛋還有一點蔬菜，雖然已經不復青翠有點凍蔫了，但能在這冬日里吃上些蔬菜，應該也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至少，小燕寧的記憶里，冬天桌上是沒什么綠葉菜的。

她甚至在角落里還發現了一小袋土豆還有大蒜種子，明年開春種下去，也能收獲不少。

可以說，如果不是高宣武的事，就憑著這塞的滿滿當當的地窖，高家也能豐豐足足的過完這個冬天。

孟燕寧的心定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