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燕寧心里微微疑惑。

她不大明白玉柳為何這么感恩戴德。

既然她不肯回鄭家，留在這里本來就是順理成章的事，還是聞訊趕過來的常嬤嬤給她解了惑，常嬤嬤目送玉柳背影，輕輕嘆了口氣，“還是夫人心善，她留在咱們家，已經是老天給她的福報了。”

二妞也一團糊涂，好奇的問，“怎么說？”

常嬤嬤望向身邊兩個都明顯不解的姑娘家，猶豫了下，低聲道，“她剛才也說了，她都已經被她們夫人做主開了臉，不管她有沒有被鄭翰林收了，她實打實的就是鄭翰林的通房，她這樣身份的人，別說說嫁人說親了，去別的人家做丫頭都不成的，誰都知道避著點晦氣。”

常嬤嬤搖頭，“這丫頭也是個機靈的，知道咱們家與鄭家有舊，夫人又是個……不拘小節的，雖然眼底容不下沙子，可也不計較這些，自然能容得下她。”

二妞聽的糊涂，孟燕寧卻懂了。

從常嬤嬤的角度來看，孟燕寧是被玉柳設計了。

可誰不想為自己掙出一條活路來？

玉柳只是想方設法的替自己謀活路，也沒有損害別人任何利益。

她朝常嬤嬤笑了笑，“同為女子，都不容易，能幫一把手，便幫一把。”

常嬤嬤也是人精了，現下也是能摸清孟燕寧一點脈了，見孟燕寧這般說，也不好反駁，猶豫了下還是下定了決心，“夫人放心，我會替您看著她的。”

孟燕寧笑臉盈盈，“辛苦婆婆了。”

常嬤嬤望著她那張笑臉，心里不得不承認，自家眼高于頂的哥兒能死心塌地的等著這位，這位至少性子是討喜的，瞧這乖順可人的模樣，誰不想著多疼她一眼。

二妞左看右看，不懂她們在打什么官司，她也不關心這些，只道，“李婆子都已經招了，怎么還不送她去衙門！快點把我娘救回來呀！”

孟燕寧拍拍她的胖乎乎的小臉，嘆一口氣，“就算李婆子招了，可你別忘了，那糖霜確確實實的是三嬸下下去的。”

“可我娘不知情呀！”二妞急道，“我娘也不知道那糖霜里添了藥的呀！”

“四方齋做的是吃食生意，一句不當心就能含糊過去了？傳揚出去，別人又會怎么想？”常嬤嬤沒好氣的瞪了二妞一眼，“現在讓李婆子換你娘出來，咱們這四方齋也不用開了，直接關門算了。”

“那、那怎么辦呀？總不能要鋪子，不要我娘了呀！”二妞急的變了臉色。

“就算不要這鋪子，我也會救三嬸出來的！”孟燕寧斬釘截鐵的道。

二妞心里微安，“那……”

孟燕寧拍拍她的手，“現在天也快黑了，就算把李婆子送去衙門，衙門也不開門，三嬸左右今兒也出不來，而且這四方齋是三嬸的心血，不能就這么白白糟蹋了，你讓我好好想一想，看有沒有什么萬全的法子，既保全了鋪子也保全了三嬸，不過我向你保證，等明兒天一亮，不管我有沒有想出辦法，我一定去拿李婆子去換三嬸。”

二妞擦掉眼淚，重重點頭。

孟燕寧笑了笑，又望向常嬤嬤，“婆婆，你著人看好李婆子，她是如今唯一的人證，她如果出了事，這件事真的是死無對證了。”

常嬤嬤也知道事情厲害，“我待會親自看著，一定不讓她出事！”想起什么，遲疑了下，“我剛才瞧著鄭翰林氣沖沖的出去的，如今哥兒又不在家，咱們衙門里沒人，萬一鄭翰林不管，這可怎么辦？”

“不妨事，鄭如雖然惱我，可絕對不會誤了正事，不然齊封奕也不會與他相交這么多年。”

孟燕寧輕訕，“你瞧著他現下生氣，但在鄭翰林心底，恐怕他還真的沒把我這個小女子當一回事。”

常嬤嬤松了口氣，“那便好，那便好。”

孟燕寧打了哈欠。

常嬤嬤忙道，“時候也不早了，夫人不如先去歇著。”

“不必了，我去一趟鋪子。”

“現在？”常嬤嬤吃驚了瞪大了眼，“這天色都不早了，鋪子都關門。”

“就是趁著現在沒人才過去的，晚上又有宵禁，那么多人反而惹眼，我跟二妞偷偷過去一趟就行了。”

“可是……”

“婆婆，多事之秋，就別惹麻煩了，我過去一趟，很快就回來。”孟燕寧不容置疑的拉著二妞往外走，常嬤嬤望著她們的背影，才想追上去，又被小荷急急拉住，“婆婆，小祖宗又鬧起來了，您可趕緊去看看呀。”

常嬤嬤跺腳，“都是一群不省心的！哥兒也到現在沒回來！哥兒怎么還不回來，再不回來，這家里可要鬧翻天了！”

天色已黑，但已近年關，衙門管的也不那么嚴格，雖然眼看就要宵禁時刻了，外面街市張燈結彩，走街串巷的人不在少數，街道開闊而整潔，地面都是用青石板鋪成的，一派富庶之態。

二妞興奮的道，“燕寧，你瞧著，這京都是不是很熱鬧？比荊州城強多了吧！我那年第一次到京都，都看呆了，我從來不知道這天底下還有這么好的地方！”

“京都是政治經濟中心，肯定是荊州那樣的邊陲小城比不了的。”孟燕寧環視四周，即便以她這現代人的眼光來看，這京都也是實打實的繁盛富饒，不僅是鋪子，還是來往馬車以及行人的穿戴言行，也能看得出這里富饒充裕，稱得上一句安居樂業了。

出了巷子往南走了兩步，就看見了四方齋，四方齋坐北朝南，并不如何大，但地段很好，又是仔細打理過的，即便關上了鋪面，也比旁的鋪子干凈整齊些。

四方齋斜對面的鋪子也是賣糕點的，匾額上寫著如意樓三個字，鋪子門口掛著代表喪事的白布，伙計正在收拾東西，似乎生意不大好，幾個伙計都有氣無力，滿臉喪氣。

孟燕寧問二妞，“死了那婦人，就是那家的兒媳婦？”

二妞點點頭，面上有一絲黯然，“我記得她年紀也不大，家里還有個四五歲的小姑娘，哪里知道會鬧出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