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抓起鞋底子就沖了出去，嚇的二妞抱著小妞兒就往外面沖，還是常嬤嬤聽見動靜趕過來，好說歹說的攔住黃氏，“你說說你，好歹也是這京城里有點名氣的大掌柜的，怎么還像是個鄉下人一樣喊打喊殺的，給左鄰右舍看見了，咱四方齋好不容易打好的招牌，可就丟干凈了！”

“姑！你不知道這小兔崽子說什么了，她居然幫著齊封奕說話！你說說她是不是該打！”黃氏惱道，“她就是忘本！要不是燕子，有她現在的好日子過么！你別攔我！我今兒非揍她不可！”

常嬤嬤楞了楞，回頭瞪了眼二妞，才望向黃氏，“你說這話我就不樂意聽了，是，當初是奕哥兒不小心，可他也不是故意害燕子的呀！而且你別忘了，咱們這四方齋能在荊州很快站住腳，也虧了奕哥兒出錢出力，怎么單成燕子一個人的事了！旁的不說，這四方齋大半的本錢可都是他掏的，這兩年咱們不在荊州，荊州的鋪子也多虧齊家照應著，否則早就給擠沒了，王家堡那些人哪里還有什么活路!”

“姑！”黃氏被她罵的說不出話來，“你這是偏心！”

“我偏心怎么著了！你自己偏心燕子，我就偏心奕哥兒了！他可是我一手帶大的好孩子，當初你不也是看著他好，才肯跟崔大娘子定親的么！”常嬤嬤倚老賣老，毫不客氣的罵道。

“姑！你怎么這么不講理呢！”

“是你先不講理的，我一個老婆子，還要跟你講什么理啊！”常嬤嬤哼了聲，拉著二妞三妞就往外走，“走，跟婆婆吃東西去，別跟你這糊涂娘廢話！”

“姑！”黃氏又急又惱，卻也無可奈何的看著常嬤嬤拉著人走了，回頭望見院子里灑掃的小丫頭，沒好氣的罵道，“楞什么楞，還在這里掃什么掃，去別的地兒去！”

“去，去哪兒呀？”

“去……去后面齊家老宅子掃去！別在這里礙我的眼！”

灑掃小丫頭抱著掃帚慌不迭的就往外面跑，一不留神還摔了一跤，看的黃氏直瞪眼，“算了算了，你也是笨東西，指望不上，拿著東西跟我走！我帶你去！”

躲在門后面的二妞目送黃氏的背影，努努嘴，“我娘就是嘴硬心軟，明明也想替奕哥哥打掃屋子，非要打我罵我！”

常嬤嬤嘆了口氣，“你娘就是咽不下那口氣，她怎么不知道燕子的事跟奕哥兒沒什么關系，可燕子現在這個樣子，她看著也心疼，而且你也知道的，她可是你爹親自送回來的，你爹到現在都沒個蹤影，燕子又變成這樣，她心里肯定不好受。你也是，跟她對著干干什么？討打呀！”

二妞努努嘴，也有些委屈，“我就是看著奕哥哥……婆婆，你不知道，他現在那樣子，我都差點沒認出他來。”

常嬤也忍不住心疼，立馬追問，“怎么回事？是憔悴了，還是黑了，瘦了？”

“沒黑也沒瘦，就是、就是他眼底沒什么光，我也說不大上來，反正就是看的讓人難受。”二妞低頭，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這事情怎么成這樣了呀，當初多好呀，怎么變成這樣了呢。”

常嬤嬤嘆了口氣，“造化弄人呢。”

二妞抬頭望她，“婆婆，我想去看看燕子。”

“現在？現在天都晚了，這京城可不比咱們荊州，晚上可是有宵禁的，燕子現在又是在國公府，門禁森嚴的，明兒再去吧。”

二妞心不甘情不愿，卻也不再是當年聽不懂道理的小丫頭了，郁悶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常嬤嬤又想起什么，關切的問，“你可聽奕哥兒說了，他什么時候回來？”

“我也不知道，不過應該快了吧。”二妞心不在焉的道。

“你娘一個人可不成，我也去幫忙收拾著，哥兒的喜好我都知道，他好不容易回了京，總得讓他住的舒舒服服的。”

不等二妞回應，常嬤嬤立刻小跑步的往外走。

高家現在住的宅子跟齊家就在前后門，就隔著一條街，幾步路的功夫，也算不上違背宵禁，常嬤嬤急匆匆的就往那邊跑，走到路中間時就聽見急促的馬蹄聲，她一驚，駭然抬頭。

就見一騎黑騎疾行而來，馬上之人黑衣勁裝，身形頎長，仿佛出鞘的長劍，銳利無匹，遠遠看著，便讓人心生畏懼。

常嬤嬤唬了一跳，慌忙往后退，卻沒想到腳下有顆石子，她一個趔趄，直直往后倒去！

“哎呀！”

黑騎轉瞬便到了她跟前，馬上騎士身形一轉，如離弦之箭一般沖出來，又輕輕巧巧的扶住常嬤嬤，“嬤嬤，小心。”

常嬤嬤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熟悉卻又陌生的黑衣青年，眼眶一紅，眼淚已經落下了，下意識緊緊抓住他的衣袖，“哥兒，哥兒，真的是你！”

齊封奕神色不變，他風塵仆仆，人也消瘦了一大圈，尤其是那雙的黑眸深深仿佛籠著古井水，波瀾不興，哪里像是個年輕人，黑沉的完全沒有絲毫光亮，“嬤嬤，好久不見。”

常嬤嬤終于明白二妞說的是什么意思了，一時間又是心疼又是難受，老淚縱橫，“哥兒，哥兒，你怎么成這個樣子了！”

“嬤嬤，我無恙，不用擔心。”齊封奕扶著她在路邊站好，“嬤嬤，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常嬤嬤微怔，“這都到家門口了，你還要去哪呀！這京城可有宵禁的，你可不能隨便亂走的呀！闖出了禍可怎么辦！”

“無妨。”齊封奕聲音淡淡，轉身已經上了馬，猛地一扯韁繩，訓練有素的黑馬便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沖了出去，轉瞬間連人帶馬就已經消失在黑暗里了。

“哥兒！哥兒！”常嬤嬤哭著往前追了幾步，還是被聽見動靜趕出來的黃氏扶住，黃氏神色復雜的望著啟齊封奕的背影，“姑！別追了！瞧他那方向，是去國公府了。”

“他去看燕子了？”常嬤嬤終于反應過來，“可那是國公府呀，世子爺怎么可能讓他進去！不行，不行！我得去攔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