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么意思，人人都要看我的笑話，我何必去做那種丑角？索性報了個病，就躲出來了。”齊澤沐揚揚手里的酒壺，“陪我喝杯酒？”

齊封奕點點頭，又道，“你等一下。”

不等齊澤沐同意，齊封奕轉身進了廚房，跟孟燕寧說了聲，孟燕寧聽了大概，聞言遲疑了下，“是為容家的事？”

齊封奕點頭，“我去看看。”

孟燕寧嘆了口氣，“容遠辦的這事實在不怎么厚道，也希望齊澤沐自己能想通了。”

齊封奕冷冷一笑，“他素來如此，有什么還稀奇的。”

孟燕寧也知道這兩人從來不對盤，也懶得說合，揮揮手示意齊封奕自去喝酒，齊封奕出了門，她站在灶臺前發了會呆，然后拉住二妞，“二妞，你最近看見了容遠了沒？”

自從那天容遠被她氣跑了，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出現在她面前了，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二妞想了想，“去宮里了吧，今兒宮里有宴席，我師父就去了。”

孟燕寧微微皺眉。

容遠似乎并不歡喜宮廷，大過年的，還要與一堆他不歡喜的人虛以逶迤，還要被人明里暗里的指責行事糊涂的，實在不是件令人高興的事。

雖然容遠做事糊涂，但她也真的不能放著他不管。

她心里嘆了口氣，推了推二妞，“待會晚上多準備些面粉，多包些餃子，到時候你幫我送給你師父。”

藥老待容遠跟子侄似的，給了藥老，就相當于給了容遠了。

二妞眨眨眼，立刻明白過來，“你想給容遠呀？你也不怕姐夫知道了生氣？”

孟燕寧失笑，“他才不會因為這種事生氣。”

齊封奕心胸不算寬廣，但對她至少是信任的，那些所謂的吃醋，也不過是逗著她玩而已。

二妞搞不懂這種你推我往的樂趣，“那既然姐夫不在意，你這么費事做什么？”

孟燕寧笑了笑，沒說話。

齊封奕不在意，容遠卻容易誤會，她好不容易跟他說明白了，而且既然對他無意，自然不想他多想。

二妞也不追問，“好啦，我不問就是了，不過我剛才瞧著，進我們家的那人，身上是不是有傷？”

“你受傷了？”齊封奕望著齊澤沐微微僵直的后背，皺起眉來。

這些年他依附齊家，齊澤沐雖然在名義上是他的上司，按齊家輩分來說更是他的叔輩，可齊澤沐雖是齊家嫡子，性子卻有些粗獷，頗有祖輩風采，一來二去的，齊封奕也與他有了幾分真情誼。

齊澤沐一口氣灌了大半壺的酒，嗤笑了聲，“我爹打的，說我不爭氣，給齊家丟了臉。”

齊封奕臉色微沉，“你做什么了？”

“我就是去了趟容家，然后想見一面容家三姑娘，想問問她的意思。”齊澤沐又大口喝了口酒，“這婚約，是老國公在世時就定下的，這么多年了，說變就變，我不服！我就不信她也甘心！”

“見著了？”

齊澤沐苦笑了下，“沒見著，被趕出來了。”

“然后齊老將軍就打了一頓？”

“他說我丟人現眼！可自打我懂事起，我就知道她是我媳婦，能文能武的媳婦！我就等著娶她過門了，這好端端的，媳婦突然丟了，我能不急么！我不相信她這么絕情，這天底下，哪里有人比我更歡喜她！”

“你歡喜她，可她更歡喜的，是容家。”齊封奕淡聲道。

齊澤沐僵了僵，抬眼望過去，“你怎么知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跟我一起去的。”

“我那日在容府見過那位容三姑娘，她雖不說，可我看得出來，她十分看重容遠。”

“她看重容遠？那就是個風流浪蕩子！要不是他命好，是從國公夫人的肚子里出來的，以他那個紈绔性子，怎么能坐上世子爺的位子！他那幾個庶出兄長，哪一個都勝他千千萬！國公府要是交在他手里，就徹底完了！”

齊封奕陪著齊澤沐喝了一口，才道，“容遠看似紈绔，其實心中有丘壑，你別小瞧了他。”

齊澤沐瞥他一眼，冷笑，眼底透著幾分陰鷙，“我聽說你那妻子，在國公府住了四年，你也不怕瓜田李下，有什么閑言碎語！”

齊封奕目光驟凝，定定望過去，黑眸深而冷，帶著幾分冷冽之意。

齊澤沐自知失言，揚起酒壺，“我說錯了話了，我自罰一杯！”

齊封奕伸手奪過酒杯，冷著嗓子道，“你如果再喝下去，說錯的話會更多。”

齊澤沐楞了楞，眼神也有些發直，趴在桌上紅了眼眶，“我是不是特別蠢？連句話都不會說，所以別人才不歡喜我，說扔就把我給扔了？可我、我就是喜歡她呀……她怎么可以說不嫁就不嫁了呢？”

齊封奕道，“那便做出一番事業，讓她后悔，你自己過得強，比說再多都有用。”

齊澤沐怔了怔，隨即笑了起來，“對，你說的對……我得干出一番事業，不然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可我，我怎么去？我是齊家的嫡子，所有人都能去建功立業，唯有我不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你再不濟，至少也能自由自在的活著！可我呢！只能躲在營帳里面，做一個誰見著都問好，可誰見著都看不起的少將軍！”

“也不至于如此……”

“難道你就瞧得起我？你難道不鄙夷我！覺得我搶了你的功勞！要不是我搶了你的功勞，你也不必從頭再來，棄武從文！”

齊封奕微微皺眉，“其實我本來就沒打算……”

“你解釋那么多做什么，我心知肚明，齊家借你兵勢，就是要讓你替我立功！這什么少將軍，本來就是屬于你的位子！”齊澤沐一把推開齊封奕，“我不用你可憐我，同情我！”

說罷，也不等齊封奕再說話，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慢慢往外走，一步三踉蹌，一邊走一邊大唱，“大風起兮，云飛揚……”

歌聲在窄小寂靜的巷子里久久回蕩，顯出幾分蒼涼與凄冷。

孟燕寧走到齊封奕身邊，同他一起目送齊澤沐的背影，正色問道，“他剛才說的話，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