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疑惑間，聽見孟燕寧說話，鄭如激靈一下回過神來，連忙放下茶盞站起來，“弟妹不用客氣，”聲音微頓，又有幾分遲疑，“我虛長鳳儀幾歲，所以恬著臉喚一聲弟妹，不知可否妥當？”

孟燕寧目光微動，定定望了眼眼前男人。

弟妹這個詞，她如果應下了，就是變相承認了她與齊封弈的關系了。

她自然看得出鄭如是在試探，她于鄭如而言只是個路人，這么費盡心思的試探，大概率還是為了齊封弈。

她輕輕一笑，“世兄這般幫著齊封弈，怪不得他與你交好。”

鄭如見她識破了自己的心思，眼底閃過一絲銳意，哈哈一笑，十分坦然的道，“他當我是兄弟，我自然要真心待他，而且這些年他也幫我賺了不少銀子，是我實打實的財神爺，我自然是要待他好些。”

他抬眼望向孟燕寧，神色微正，用一種探尋的眼神望過去，“他待我好，我以知己相報，他待你的好，不知你拿什么相報？”

這話問的過于直白，甚至直白的有幾分刺耳了。

孟燕寧望著面前神色凝重的青年，也知道他是真心護著齊封弈，略一思索，便道，“他待我好，我銘記于心，雖然現下恐怕當不起鄭世兄一句弟妹，但我可以保證，他待我的好，我心里有數。”

有些事情，一旦開頭了便是一輩子的事，她還不認為自己已經到了允諾一輩子的時候。

她還小呢，急什么？

孟燕寧自認為自己年紀還小，實在沒到那談婚論嫁的時候，可這些話落在鄭如耳里，他不是不失望的。

齊封弈這些年的不容易，他都看在眼底，不論作為兄弟，還是作為合伙人，他都希望他萬事順遂，而齊封弈如今最大的心事，便是眼前這位姑娘了。

偏偏這姑娘家非但沒有認下自己的身份，還顧左右而言他，搬弄一些春秋筆法，簡直就是在糊弄他！

鄭如忍不住道，“你既然知道他待你好，你就該知恩圖報才是，若不歡喜，就早些離開，免得耽誤了彼此時間。”

孟燕寧沉默一瞬，“鄭翰林，這些話，是齊封弈讓你對我說的？”

“自然不是。這些都是我的想法。你如果聽的不高興，有什么不滿意便沖著我來，不要遷怒到他的身上。”鄭如冷著嗓子道。

孟燕寧望著面前自認說的極有道理的鄭翰林，眉頭微不可見的攏了起來。

她本以為能被齊封弈看中的人，旁的沒有，容人之量還是有的，卻不想依舊是打著關心他人的名義干涉別人的人生。

她雖能理解，可惜她氣量狹小，還沒辦法忍受別人管到她的頭上來，說句不當說的，鄭如充其量只是齊封弈的一個朋友，有什么資格管到她頭上來？

她微微斂眸，唇角也含上一絲笑來，笑容甚至稱得上和煦溫柔，只是明眼人望去，分明能看見她眉眼里的冷意。

“鄭翰林說完了？”

鄭如微怔，抬眼望著面前神色淡然的姑娘家，心里咯噔一聲，隱隱覺得自己似乎是做錯了事，只是他這些年雖是翰林文官，可也是人人奉承處處受捧，哪里受過這樣的冷待，臉色登時冷了下去，“怎么，我說哪里不妥？”

“怎么會不妥呢。”孟燕寧笑的愈發溫柔，“只是我就是個鄉下丫頭，不懂鄭翰林那許多大道理，既然道不同不相為謀，還是請鄭翰林早些回去吧。”

鄭如沒想到她居然真的就這么直截了當的送客了，氣的怔住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拂袖轉身就往外走。

外面守著的人似乎也沒想到他會這么快就出來，躲都來不及躲，慌忙低著頭后退兩步，還是被他撞的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鄭如雖然氣狠了，可骨子里的教養還在，不由望向那青衣婢女，“沒事吧……玉柳？你怎么會在這里？”

玉柳面上飛快閃過一絲情緒，旋即掩了下去，低道，“管事挑選人來服侍夫人，奴婢便來了。”

“再怎么樣，也用不著你來服侍……”鄭如皺著眉頭，“你隨我回去，再讓管事選個其他婢女來就是了。”

玉柳抬頭，面上帶著堅毅的神色，“玉柳只是個奴婢，在哪里不是服侍人呢？奴婢倒覺得，伺候夫人是奴婢的福分。”

鄭如眉頭皺的更緊，“玉柳你平素不是這般說話的，怎么到這里了，也變得牙尖嘴利起來了？你趕緊回去，家里又有誰幫你當丫鬟使的！”

玉柳沉默不語，只跪在地上朝鄭如磕了一記響頭，用行動來表示自己的決定。

鄭如本來是存著相幫的心思才來齊家的，沒想到這一會功夫，就一連被人駁了兩次，臉上慣常的笑容幾乎掛不住，“既然你決定了，隨你好了！”

玉柳怔怔的目送他的背影，剛才還堅定的眸子里淚花涌動，卻強忍著自己不哭出聲，然后就聽見身后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她慌忙擦掉眼淚，有些狼狽的朝孟燕寧施了一禮，“讓夫人見笑了。”

“你真決定留在我這里？”孟燕寧問，“鄭翰林雖然迂腐了些，可仔細瞧著，他骨子里應該還是有幾分正直的，既然他開口讓你回去，你回去之后的日子不會太難過。”

玉柳跪下，“奴婢是大夫人身邊伺候的大丫鬟，大夫人雖然體弱，可待奴婢們極好，所以即使大夫人給奴婢開了臉，讓奴婢做大公子的房里人，奴婢也不會有什么二話，可奴婢還是替大夫人不值！”

孟燕寧微微皺眉，沒打算聽這些鄭家后宅里的瑣事，才想讓玉柳起來，玉柳卻像是已經憋的太久了，不管不顧的傾訴起來。

“大夫人與大公子是青梅竹馬，本來感情很好，可大夫人一直不曾有孕，為了生子，也不知吃了多少虎狼藥，硬生生的把身體折騰垮了，奴婢也勸過大夫人許多次，可大夫人總說大公子是長子，不能斷了子嗣，一副藥一副藥的吃下去，人都快熬干了，到最后，連床都下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