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孟燕寧答的坦白。

四方齋做的是吃食生意，雖然是李婆子故意下毒，可是四方齋里的吃食有毒也是真的，不管是現代還是這里，都屬于極為嚴重的事故，要想改變所有人的固有印象，這簡直難如登天的事情。

何掌事臉色一白，說不出話來。

她是寡婦，夫家慳吝，娘家窮苦，若不是她力排眾議到了四方齋做活，四方齋生意不錯，三娘又厚道大方，這幾年的日子好過許多，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好日子了，簡直沒辦法想象四方齋徹底垮掉的情形。

若四方齋垮了，她的好日子，也算是到了頭了！

孟燕寧回頭望了眼白著臉說不出話的何掌事，“我想救四方齋，我知道你也想，不管結果如何，你我都得拼盡全力。”

何掌事用力點頭，“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少東家放心！”

說話間的功夫，她們已經到了四方齋。

四方齋坐北朝南，鋪面不小，市口也好，一開門就能看見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要過年了，路上比其他時候更熱鬧一些，可就算這樣，原本生意興隆的四方齋也不見什么人進來，可想而知外面的人對四方齋是什么評價。

“這些時日生意不好，所以三娘干脆讓咱們就停業收拾了，今兒我一大早就開了鋪子，還特地把價格降低了三成，還是這樣……”何掌事臉色有些難看，“幸虧這幾日天涼，鋪子里的糕點還放的住，不然虧得更多。”

孟燕寧環視四周，京城四方齋的樣式是仿照著荊州城四方齋的樣式的，廚房在后，前廳四圍都是玻璃柜，柜下放著糕點，柜臺樣式都與荊州城時有幾分相仿，顯然是將那邊的樣式照搬過來的，也是找的好工匠，手藝都不錯。

何掌事覷看了孟燕寧，“三嬸都說這是少東家想出來的好東西，不能丟了的，柜子帶不來，她便著人巴巴畫了帶過來，又找好工匠打制了，不過雖然辛苦了些，可也真是好用，這幾年哪家店鋪沒明里暗里的學著咱們鋪子里的樣式，可抄著樣子抄不著精髓，誰家也不如咱們的家好用！”

連帶著她這個掌事，也被人請了好多次，就是為了探知這些柜子的奧秘。

想起過往的好日子，何掌事忍不住有些唏噓。

孟燕寧倒不在意這些柜子的樣式被人抄了去，她一直有些心思，想著既然自己來了這里，若是能留下一點東西，最好不過。她這次想著改造那莊子，一方面自然是為了自己，另外一方面，也是想盡著一己之力，或許能為這困于苦寒的大雍百姓掙出一片小小的活路。

荊州百姓的苦與善，她從來都沒有忘記。

她耽誤了四年時間，還好，不是四十年。

她環視四周，果斷做了決定，“這些柜子全部給我撤掉。”

何掌事一呆，“什么！不是，這些柜子都是老榆木打的，連工錢加材料花了好幾十兩銀子呢！鋪子里現在沒錢，可不能糟踐了呀！”

“你不想救四方齋了？”

孟燕寧輕輕巧巧一句話，就把何掌事到口的話逼了回去，何掌事吶吶的道，“那、那能不能先留著，或許什么地方也能用得著？”

“不行，既然要改，就要大改，我不僅要改，還要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孟燕寧望著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容置疑的道，“來人，給我把這柜子都搬出去。”

何掌事想攔又不敢攔，眼睜睜的看著兩個長隨把那些老榆木柜子搬出四方齋，全部像是垃圾似的放到旁邊空地上。

東西一放，路上行人立刻圍了過來，指指點點，有人大著膽子說，“這么好的柜子，就這么丟了？”

“吶，是從四方齋里扔出來的，四方齋前些時候不是惹上人命官司了嘛，恐怕這是要去晦氣了呢！”

“這去晦氣扔東西做什么呢，這么好的柜子，瞧著沒，這可都是東城門外趙鐵匠的手藝，這些柜子都是老榆木制的，可值好幾十兩銀子呢！”

這里雖然是京城，可也不都是富戶，幾十兩銀子夠普通人家小半年的花銷了，一聽這話，立刻有人眼底放了光了，“真值那么多錢？”

“可不是？你瞧著那邊角還有印呢！”

“那、那這四方齋都不要了，我能不能拿回去？”

這么好的柜子，這么好的料子，就算賣不出去，在家里放著也是好的，大兒床頭正好缺一個柜子，給他放放東西也是好的。

“哎，這可是四方齋的東西！你敢要！他們家可是吃死人的！”

“哎呀，我大侄子就在衙門里當差，都說是那李婆子黑心作怪，特地下了毒的，四方齋旁的人都不知道，要真的是四方齋的人做的，衙門里哪里會把她放出來！我瞧著那三娘子就是個實在人，最憐老惜弱的！”

那人道，“再說了，這些都是柜子，就算有毒，好好洗一洗就干凈了！咱窮苦人家的，哪里有那么多的講究。”

這句話說得眾人心有戚戚焉，有人忍不住道，“你也不怕沾了晦氣！”

“人窮就是晦氣！想那么多做什么！大兒小兒，快點把柜子搬回去！”

幾個兒子立刻哼哧哼哧的忙著搬東西，搬得熱火朝天的，看的旁邊的人都經不住眼熱，可又不好跟人家去搶，然后就聽見有姑娘家的聲音脆脆響起，“這是在做什么呢？”

四方齋里竟走出了個姑娘家，纖細高挑，眉眼如畫，一身衣服看著淡雅，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那種一等一的好料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閨女。

眾人面面相覷，有人好氣的問，“您是……”

孟燕寧笑吟吟的道，“這是我家鋪子呀，老板娘是我三嬸，跟我親娘也沒什么差別。”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孟燕寧一副嬌嬌怯怯又笑吟吟的模樣，讓人心生好感。

剛才帶頭扛東西的漢子面色微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雖說這些東西都是人家不要了的，可當著人家的面把人家東西拿走，著實是有些不大妥當。

他才想著要不要讓兩個兒子把東西放下，怎料，孟燕寧一看他們，眼睛一亮,“這位大叔，咱們鋪子里還有些不要的東西，可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