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倒抽一口冷氣，急道，“開店？那可怎么敢！別說是這城里，就是在鎮上開個店，沒有幾十兩銀子也下不來，這賺的一點錢，可都要貼補房租了！不行不行，這法子不行！”

想了想，又望向孟燕寧，“燕子，我倒是覺著在天一閣里寄賣挺好，掌柜的也和善，也不是那種偷奸耍滑的，你要是覺得在他那里不好，咱們就換個地方，不行，咱們挑擔子做買賣也成呀！”

孟燕寧無奈的笑了笑，才要開口，黃氏就被常嬤嬤狠狠點了點腦門，“這是什么糊涂話！我記得你年輕時也是有幾分闖勁的，怎么年紀大的了，反而畏首畏尾的了！你們有這門手藝，還不敢挑出來做生意，傻的把錢給人家去賺！”

黃氏面有難色，“開門做生意，就得各式人打交道，姑你也知道我的，我就是個炮仗脾氣，一點就著，別跟人干架就不錯了，哪里做得好生意，燕寧二妞她們還小，就算她們再大點，也沒有讓她們未出閣的女兒家拋頭露面的道理！這讓我去，不是明擺著等著關門嘛。”

“沒出息的東西。”常嬤嬤瞪了黃氏一眼，也知道黃氏說的有道理，擺擺手，“罷了罷了，你先把攤子支應起來，等我這邊事情了了，我去幫你照應著去！你說你才多大年紀，又不大會種田，再不趕緊尋個安身立命的本錢，以后可怎么辦？這幾個孩子可還要靠你支應著呢！”

黃氏歡喜的睜大了眼，“有姑姑你在，我可不愁了的！”她一咬牙，終于下定了決心，“好，待會趁著今兒天色好，我這就去打聽打聽去，葛家大嫂子是個利落的，我托她打聽去。”

常嬤嬤喚住急著要走的黃氏，“等等！回來！”

“姑？”

“你出去相看鋪子，就帶這幾兩銀子？”黃氏沒好氣的道，“你跟我回屋，我這些年也攢了幾十兩銀子，你拿出去做個本錢！”

黃氏慌忙推拒，“姑！那是你的養老銀子，我們這怎么敢要！你還是自己留著，鋪子的事我自己尋思著，多少錢辦多大的事，這個道理我還是懂得得。”

“既然是安身立命的本錢，就得好好操持著，鋪子可以不大，卻不能偏，就算我不知道市價，也知道這鋪子不便宜！你姑我也沒個兒沒個女的，幾個小輩里，也就跟你最投緣，這些錢都給了你，我心里也高興。”

“可、可是……”

孟燕寧開口打斷黃氏的話，淺笑吟吟的道，“姑，既然嬤嬤有這個心，咱們就領她這個情，以后日子還長著，咱們好好孝順她就是了。”

常嬤嬤歡喜的道，“還是燕丫頭說話干脆，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去拿錢去。”

說罷，不容分說就出去了！

黃氏望著她的背影，連連跺腳，埋怨起孟燕寧來，“你說說你，她都這么大歲數的，你要她的錢做什么？”

“姑，你說，常嬤嬤要強么？”

“要強，怎么不要強？她年輕時也嫁人生子，可惜嫁的是個濫賭鬼，她帶著閨女逃回了娘家，娘家不肯留她，她就算住破廟也不肯回夫家，后來天災，她閨女病死了，多少人家想替她說媒，她一轉身又回了齊家當婢女，才粗使婆子熬成了現在的常嬤嬤，也算風光了！”

“所以呀，她這樣要強的人，等她離了齊家，她又有心跟我們一起搭伙過日子，到時候鋪子支應起來，她如果一分錢不投進去，你說是讓她開口好還是不開口好？遇著了事，是管還是不管？”

黃氏若有所思，“可她年紀大了，總不能真的收她這銀子吧？”

“我們便當是借她的銀子做本錢，我們心里給她記著賬，等日后咱們手頭寬裕了，我們連本帶利的還給她就是了。”孟燕寧低道，“其實老年人歲數大了，真的不在乎這些銀錢，只在意晚輩是否孝順，是否把她放在心上，所謂銀錢，真的是不大要緊的。”

黃氏怔怔，“瞧著你年紀也不大，怎么好像跟老年人相處過一般？”

孟燕寧笑了笑，沒說話。

雖然當初名義上是她養著四位老人，可實際上是四位老人撐著她，當初她又要上學又要忙著店里的事，再加上古玩店就不是那種走量的店，所以經常遇見資金鏈斷裂，每次都是四個老人家掏空了養老金給她湊出來，即便她后來也加倍還給他們了，可瞧著他們也不大歡喜，倒是欠他們錢的時候一個個腰桿子倍壯，后來她也學乖了，時不時就鬧點小危機，好哄著幾個老人家開心。

常嬤嬤很快就拿著銀票回來了，一股腦的塞進黃氏手里，又叮囑道，“店鋪最好朝南，這樣的鋪子，才能聚人氣！”

黃氏猶豫了下，下定決心收進口袋里，低聲道，“姑，你放心，不管這鋪子生意怎么樣，你還是這幾個孩子的婆婆，咱們就是一家子人！吃香喝辣還是吃糠咽菜，咱們一家子人都一起！”

常嬤嬤知道這個侄女嘴快心思卻忠厚，要不然這些年也不會明里暗里的幫著她，她本以為自己都是盡自己的心意，不圖什么回報的，可聽著黃氏這么說，不覺紅了眼眶，她猛地側過頭眨掉眼底淚意，沒好氣的道，“胡說什么！我才不陪著你吃糠咽菜！還不快去！”

黃氏興沖沖的離開了，常嬤嬤目送她的背影，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三貴怎么樣了？女人再強，家里沒有一個男人到底不成樣子，這日子過起來，也難得多了！”

孟燕寧猛地醒過神來！

她一個激靈，終于想起來了。

她就說她似乎是忘記了什么事，原來是這個！

她望了眼依舊昏迷不醒的齊封奕，立刻轉身就往外走，常嬤嬤拉住她，“哎，你做什么去？剛大娘子說了，雖然不大操大辦，好歹今兒晚上大家一起坐著吃一頓飯，再見了老太太，也不算委屈了。”

孟燕寧忍不住道，“這是不打算委屈我，還是不打算委屈齊封奕？”

常嬤嬤無奈望著她。

孟燕寧笑了笑，“我知道了，現在離晚膳還早，我很快就回來。”

“哎，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