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受命于天?從縣令開始,打通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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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東漢末年一縣令
光和七年(公元184年),甲子年,三月初三,上巳日。
這本該是一年之中至為重要的節日,自從孔夫子喊出那句為世人耳熟能詳的“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后。
數百年以來,在這一天,外出冶游,沐浴除災已成朝廷和民間的慣例。
同屬兗州,且離孔夫子出生故地魯縣并不遠的東阿縣,受到的影響自然更大。若是在往年,城中士民不拘老幼、富貧,早就成群結伴的去繞城而過的瓠子河畔褉災踏春了。
然而,此刻,這些東阿士民卻只能呆立在城頭,看著城外轟隆的響聲和洶涌的人潮。
無數頭裹黃巾的黔首彌漫四野,像是爆發的山洪一般,將東阿縣城密密麻麻的圍住。
他們高舉著手中物事,或是兵械、或是木棍、或是扁擔,更多的則是赤手空拳,振臂不已。他們大聲呼喊著,聲音混沌不成句子,似乎只是想將胸中怒氣發泄給天地。
風聲呼嘯成雷動,卻并非從天際滾來,而是從地面升起。
如此難以名狀的氣勢,讓東阿城頭的縣中官吏們無不駭然,其中幾個膽小的早已經戰戰兢兢,抖成篩糠。
“嗚呼哀哉!怎么突然就作亂了!”一個縣吏縮著脖子,臉色煞白,口中囔囔道:“還偏偏選在程縣吏下鄉公干的時候!這該如何是好?”
“哼!這東阿城里難道只有一個程立嗎?”頭戴武冠,身披皮甲,扶刀而立的東阿縣丞王度眼睛一瞇,分外不快。
“自然不是,自然不是!”先前發言的縣吏明白自己說錯了話,急忙補救道:“有王縣丞坐鎮,我們東阿城必然安全無虞。”
“是啊是啊……”此言一出,周遭其余人也紛紛附和起來,面對著城外偌大的軍勢,他們如今能夠依仗的就只有眼前這位自詡知兵,同時手握數百縣卒的王縣丞了。
此時不趁機燒熱灶,更待何時?
面對著眾人吹捧,王度卻依舊是那副不置可否的模樣,他盯著城外嘈雜的人群,也不知道在想著什么,忽然嘴角露出一絲莫名笑容。
然而在一片贊美聲之中,突然有人開口說道:“如此驚天大事,縣令何在?”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對啊,縣令呢?
……
縣令此時正箕坐在城內官寺中,左右打量著大堂上的裝飾,滿臉的呆滯。
張闕著實想不通,自己不是正在參觀國家博物館的三國兩晉展廳,打量著那塊刻有“倉天乃死”的漢磚(注),為自己歷史博士論文積攢素材嗎?
怎么一個恍神,不僅周遭的景象變了,就連身上的衣服也換成了大袖飄飄的黑色直裾,沒聽說國博還有這種cosplay的活動啊?
而且這還原度也太高了吧?
張闕伸手摸向身邊案幾上擺著的一枚青銅鏡,上面的紋飾清晰精致,泛著幽幽冷光,絲毫沒有出土文物那種歷經千年風霜的斑駁。
青銅鏡觸手微涼,張闕心頭閃過一個預感,隱隱的不安開始上浮。
光可鑒人的鏡面里,不出意料的照出了一張陌生的臉。
劍眉,朗目,皮膚白皙。
頷下無須,昭示著此人年齡并不大,不能稱為俊美,卻有濃濃英氣勃發,唯獨一點美中不足,就是一雙鳳眼眼角微微上挑,似乎看什么都帶著幾分傲意。
張闕閉上眼睛,沒來由的一聲嘆息,他心中剛剛那股預感果然應驗了,自己這是穿越了?成了另一個人?
可是為什么呢?
難道只是在國博看了一眼“倉天乃死”的漢磚,就讓我穿越到三國?
來干嗎?
打黃巾軍、滅張角?抑或是成為黃巾起義的一員?
張闕搖了搖頭,苦笑著拋開了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也正是這時,腦海中關于這幅身體前主人的舊記憶開始涌現。
同名同姓,亦是喚作張闕,河內郡修武人,乃是漢留侯張良后裔,傳到張闕正是第十三世孫。自其先祖遷徙到河內郡開始,傳承數百年,世代簪纓。
從祖張歆在漢桓帝時官至司徒,位列三公。祖父張協雖說已經過世,也曾官至衛尉,位列九卿。
不止如此,其從叔張延如今正是太仆,同樣也是九卿之一,而按照漢靈帝喜歡每逢天災就罷免三公背鍋的習慣,以及這幾年天災的頻繁,只怕張延距離三公僅僅一步之遙了!
這么算下來也勉強是兩世三公了!
雖然比不上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和弘農楊氏,卻也是世襲兩千石的頂級世家。
如此出身,在講究閥閱,階級固化的東漢,想要入仕為官不過點點頭那么簡單,張闕也是如此。
十八歲舉孝廉,然后在洛陽做了兩年三署郎后,就外放出京,成了腰佩銅印黑綬,秩六百石的東阿縣令。
短短兩年時間,張闕就已經走完了寒門子弟一輩子的路,而這不過是他的起點而已。只要張闕不犯什么大錯,千石、兩千石、九卿,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甚至就連三公都能指望一下。
畢竟在這個時代,三公的兒子肯定是三公,九卿的兒子自然也是九卿。
如此開局,讓后世寒窗苦讀十余年,卻依舊只是個牛馬的張闕難免有些激動,都說在古代,人生的分水嶺是從羊水開始,果然半點也沒錯!
而且,這幅身體的建模也不錯,張闕拎起青銅鏡又照了照樣貌,隨后比了比身高。
簡直可用八尺有余、容貌甚偉來形容。
看來老天雖然沒給自己什么穿越金手指,但也不算虧待了,張闕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后伸了個懶腰,愜意的躺在軟榻上,邊翹著二郎腿,邊整理腦中錯雜紛亂的記憶。
可惜這份輕松只持續了短短瞬間,堂外忽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呼喊。
“令君!令君!大事不好,有賊兵造反,已經將縣城團團圍住!”
“什么?”張闕一個激靈,忙不迭的翻身而起。
腦海后知后覺的浮現出了一條信息,今歲乃是光和七年,也就是公元184年,甲子年!
一句歷史上知名的造反口號,像閃電一樣劃過。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張闕眼前浮現起了那塊漢磚的模樣,有些恍然,原來老天讓我穿越,是來打黃巾軍的啊!
“令君……諸吏都在城頭等著你呢……”滿臉汗水的小吏躬身低著頭,期期艾艾的說道:“城內數萬士民,皆翹首以盼令君主持大局……”
話已說完,然而小吏卻沒有聽到半點回聲,他不由暗嘆,這位張令君平日里就有些癡呆,不會是被嚇傻了吧?
小吏偷眼去瞧,果不其然,這位癡呆令君臉上神色變化來去,儼然已經愣在原地了。
張闕自然不是被嚇住了,他之所以發愣,是因為又想起了三國志里有關東阿的記載。
“黃巾起,縣丞王度反應之,燒倉庫。縣令逾城走。”
張闕心中且喜且悲,悲的是原來這個連姓名都沒留下,膽怯無能到翻墻逃跑的縣令就是自己啊?
也難怪張闕如此高門出身,史書上卻無半點記載,看來翻墻逃跑這件事過于難看,實在是將世家風范丟的一干二凈。想必張闕在此事之后,就被天下世家一起封殺,從而仕途斷絕了。
喜的則有兩點,一是按照三國志記載,東阿城并沒有被黃巾軍所破,甚至可算是東郡諸縣唯一幸存的。
另外一點,卻是剛剛那條記載正出自程昱列傳,也就是說程昱,這個曹操麾下一等一的謀士,此刻正是隸屬于自己的縣吏!
“令君?”
小吏見張闕久久不言,按捺不住,又小聲的喊了一句。
張闕頓時警醒,急忙起身,一面穿履,一面問道:“程昱程縣吏在哪里?”
小吏呆了一呆,“程昱?令君問的莫非是程立程縣吏嗎?他去往蒼亭公干,尚未回城。”
“嘖!”
果然!
知曉歷史的張闕其實心中早已經有數,不過還是不死心的問了這么一下。
旋即,他又問起了另外一人,“王度呢!?”
“王縣丞正在城頭,組織人手守城。”
張闕點了點頭,一拂袖袍,當先走出大堂,準備等自己一到城頭,就命人把即將與黃巾軍內外聯合的王度拿下,消滅這個潛在的危險!
然而,張闕剛剛走出官寺,便聽到城內傳來一陣陣騷亂聲,循聲望去,幾條黑色濃煙正在火速竄起!
與此同時,還有好些人沿著街道一面敲鑼,一面大聲鼓噪。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殺了呆官張闕,天下大吉!”
……
注:這塊漢磚是真實存在的,有趣的是出土于安徽省亳縣曹氏墓葬,也就是曹操宗族的墓地,全文二十六字:王復,汝使我作此大壁,徑冤我,人不知也,但摶汝屬。倉天乃死,當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