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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救一下,我是大漢宗親

五月剛剛南下,六月又要匆匆北上。

張闕揮一揮衣袖,除了戲志才,沒有帶走潁川一片云彩。

不,或許還得加上騎著小馬駒送到城外三十里,還依依不舍的郭嘉和徐福。

張闕不清楚這兩個半大少年的不舍是對于戲志才,還是對于自己,但就這些時日的相處來說,他與兩人的相性確實挺高的,頗有忘年之交的感覺,特別是郭嘉,若不是先前已經答應了張闕在司馬徽那里好好讀書,只怕就要鬧著跟張闕北上冀州了。

但無論如何不舍,張闕終究率軍離去。

依舊是沿著來時那條路,穿過陳留郡,來到眾人熟悉的東郡,跨過大河,進入河內。在老熟人,曾經的東武陽縣令,現在的朝歌令陳枋殷勤下,于朝歌休整兩日后,眾人正式踏入了冀州地界。

不過,就在張闕等人剛剛路過趙郡郡治邯鄲,補充了糧秣,準備往張角所占據的廣宗去的時候,卻收到了董卓的軍令,要求他與曹操馬上率軍前往位于巨鹿郡最北端的下曲陽匯合,言稱他要先破張寶,再破張角。

“盧公離去之前,明明已經在廣宗城外挖好壕溝、土壘,造好攻城器械,如此便利、優勢為何放棄?卻要改弦更張,去攻打什么都要從頭開始的下曲陽?”夏侯惇瞪著一雙大眼,分外的不解。

“就是因為從頭開始這四個字啊。”曹操搖了搖頭,“董公這是不想功成之后,為世人詬病是受了盧公遺利。”

“盧公也是倒霉,一路連勝連捷,未嘗敗績,卻被一小小黃門陷害,就惹得天子不樂,平白被奪職,還要檻車入洛……”夏侯惇壓低了聲音,“我真是為其不值!”

聞得此言,曹操和張闕臉上都露出無奈,進入河北地界后,關于盧植為何被奪職的原因,隨著消息增多,也愈發的清晰起來。

居然是因為不愿給一個從洛陽來的小黃門行賄,從而被這小黃門在漢靈帝面前進了讒言,說廣宗縣很容易攻破,盧植是故意按兵不動的。然后,漢靈帝也就這么信了。

“元讓這話私下說說就好了。”張闕輕咳幾聲,“切不可與外人道。”

夏侯惇當然知道這個道理,連著嘆息幾聲過后,又對著出言提點自己的張闕,拱手致謝,“多謝張校尉,哦,不,應該稱呼為君侯了。”

聽到這個稱呼,一旁的曹操免不了酸氣逼人,一雙瞇瞇眼朝著張闕腰間不停掃射,那里正掛著兩副印綬,一個是代表兩千石的銀印青綬,一個是代表爵位的金印紫綬。

“不過是一個最低等的亭侯罷了。”張闕臉上則有些不爽,“須知道,皇甫公和朱公,可都是被封了鄉侯。”

“那是因為他們二人先前就已經是亭侯了,公高你首次受封,哪怕功高,也得按照朝廷規矩來。再說了你這個汎亭侯,乃是亭侯里面最好的都亭侯,甚至食邑都是最頂格的五百戶。”

曹操的語氣越來越酸,“你看看愚兄我,白白奔波一場,什么都沒撈到。別說都亭侯了,就是給我一個普通亭侯,我也樂意啊。”

張闕瞥了曹操一眼,不由的被他臉上神情逗笑,“孟德兄何必如此,我與你保證,待到河北黃巾平定,定然幫你掙來一個亭侯!”

曹操霎時振奮,臉上酸澀煙消云散,擠了擠眉毛,調侃道:“若果真如此,那我是不是該給公高五百萬錢,以為買官資費?”

“你啊你,剛剛才說了元讓,現在又輪到你了。”張闕很有些無奈,幸好現在周遭都是自己人,若是被哪個有心人傳到漢靈帝耳朵里,說自己和曹操以他“西園賣官”之事為消遣,那恐怕就不是檻車入洛這么簡單了。

曹操也知道自己玩笑開過火了,拱了拱手,便扯開了話頭,馬鞭一揚,指向了東北方向。

“我總覺得就這樣放棄廣宗,著實太可惜了。”

張闕也轉頭極目遠眺,蒼白的天空下,只見荒野茫茫,大地遍布雜草,根本分不清原先是田畝還是野地。

身邊流過的是沉沉腳步聲,張闕所部萬余兵卒加上曹操麾下五千馬步,以及上萬隨軍民夫,將近三萬人的龐大軍陣,正緩緩的向前移動。

民夫和輜重被保護在最中間,其外是步卒和弓弩手,最外面則是如雙翼一般左右游弋的騎軍。

一柄柄旗幟豎立如林,扯動往來的風,發出清脆的嘯聲。

“既然孟德兄有如此想法。”張闕收回目光,忽然起了興致,“我們何不輕裝飛騎,去探探廣宗城。如此也好知曉廣宗虛實,就算現在用不到,等破了下曲陽,便也能用上了。”

曹操本就膽大包天之人,聞得此言,立刻喜上眉梢,連連點頭。

……

“叫劉銅,是名什長,隸屬于……北軍射聲營。”

典韋小蘿卜一樣粗細的指頭,費力的從地面將一枚方形的布章拾起,然后對著張闕等人讀出了上面標注的信息。

這是漢代兵卒身上所攜帶的三種標識之一,叫做章,一般都是基層軍官才佩戴,上面寫著佩戴者姓名、所屬部曲、軍職等資料,一來用以行軍之時,方便普通兵卒快速辨認自己長官,另一方面則用以犧牲之后識別身份。

正如典韋現在所為。

“北軍?”曹操有些吃驚,“不是說盧公留下的北軍五校全部被董公帶著北上下曲陽了嗎?怎么還有遺留,單看這片戰場,分明是剛剛結束不久。”

張闕瞇著眼睛環視周遭,尚未干涸,踩上去就能冒出血水的土壤;濃郁嗆鼻覆蓋整片地域的腥臭味;剛剛聚起來,在空中盤旋不停,伺機享用美食的鴉群。

無一不在驗證著曹操的判斷。

只是那一具具被剝得干干凈凈,如同無毛雞鴨的尸體,著實讓人有些觸目驚心。

“黃巾賊果然如同蝗蟲,居然連人身上衣裳也不放過。”夏侯惇帶著惱怒恨恨言語。

張闕等人現在所在位置離廣宗城大約二十里左右,廣袤而平坦的河北平原上,沒有什么遮擋物,一眼便能看到不遠處那座依靠著清河所筑的城池。

距離如此之近,死的又都是漢軍,誰是敵人自然不言而喻。

張闕翻身下馬,走入這片戰場。

一陣風沿著腳步滑過,撕扯著已經破碎的旌旗。

“戰亡的人數并不多,應該是留下殿后,或者是因為什么緣由滯留的小股兵力,遭遇到了黃巾賊外出掃蕩的部曲。”張闕伸手往空中一撈,將紛飛如蝶的旗幟碎片捏在掌心。

“可惜了,若是我們來的早一些,或許還能救他們。”張闕搖了搖頭,轉身欲走,突然,一只帶著血污的手掌從幾具疊在一起的死尸底下探出,一把抓住了張闕的腳踝!

眾人大驚失色,便是張闕也悚然不已,后背一股寒氣蹭的一聲頂到了天靈蓋。

這是什么情況?詐尸了?

典韋狂奔而至,手中長戟便要斬落。

正在此時,離得近的張闕耳邊清晰的聽到了一聲微弱呼喊。

“救…救,救我,我乃是北中郎將盧公麾下射聲營屯長,盧公親傳弟子,大漢宗親,涿郡劉備……”(注)

……

注:子平薦備于從事,遂與相隨,遇賊于野,備中創陽死,賊去后,故人以車載之,得免——《三國志·卷三十二·蜀書二·先主傳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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