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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人心有縫隙,名利藏其中

嘭!嘭!嘭!

一排排沉重的木箱砸在地面,激起塵埃片片。

箱蓋掀開,滿溢的五銖銅錢散落一地,清脆作響,陽光之下,熠熠生輝。

周遭頓時響起一片驚呼聲,無數百姓只覺得目眩,他們何嘗見過這么多的銅錢!

張闕也被晃了一下眼睛,心中不由感嘆,兗州不愧是天下中原,諸州中最為富庶之州,東郡也不愧是兗州中最為富庶之郡。東阿城不過一中縣,倉廩里面就存有錢千多萬,糧食二十余萬石。

而這還只是官府庫存,并沒有算上城中各大戶、豪右家資!

也難怪后來曹操能憑借著成為東郡太守起家,一步步吞并兗州,從而獲得爭霸天下的資本。

作為東阿縣令,張闕自然是有權使用這些錢財的,而且他還準備可勁的花,最好是全部用光,不然留在倉廩里爛繩子,便宜其他人?

所以,等到周遭驚呼聲減弱,張闕大袖一揮,指著銅錢,振振有詞。

“愿意從軍者,每人賜錢三萬!”

驚呼聲頓時又起,亂糟糟好似春日池塘里的蛙鳴。

話說,此時的社會風氣早已經從西漢時候人人爭著當兵,變成了普遍性的恥于當兵。

究其根源,可能要從開國皇帝光武帝劉秀說起,主張愛惜民力,推崇偃武修文的他,不但將征兵制廢除,還大舉裁兵。

這就導致了東漢朝廷一旦需要用兵,就只能通過募兵。

既然是募兵,就需要發兵餉,也就是現在張闕口中所說的賜錢。

然而,事實是在東漢前面幾朝,一來皇帝尚且賢明,二來剛剛開國,用兵的機會也不多,于是乎,偶有戰事的時候,賜錢給的十分大方,募兵效果也很好。

等到了后來,不是外戚干政,就是宦官當權,與此同時,邊郡戰事也開始增多,東漢朝廷就開始不當人了。

兵照樣募,錢卻不肯給,最多就是允許兵卒可以在戰勝之后,劫掠地方。

更為惡心的是,原先西漢征兵制是要求百姓服役兩年即可,其中一年訓練,一年當值。東漢的募兵則沒有時間長短,一般來說戰事結束,就可以回家。

但是,很多將領覺得重新募兵很麻煩,于是乎,就不肯放這些募兵歸鄉,強制他們一直當兵,幾乎成了終身制。

不給錢,還要終身當兵,這就導致西漢那種各郡良家子踴躍從軍的現象不復存在,加之整個社會重文輕武,人人想著通過讀經傳,舉孝廉入仕。

愿意去當兵的,大多都是些走投無路的殺人犯、匪徒,或是實在活不下去的流民,這就導致軍紀更加破敗,進一步加深了尋常百姓對當兵的刻板印象。

這便是為何張闕明明剛打退了城外黃巾軍的攻勢,實打實的保衛住了東阿城,這些城內百姓依舊不大愿意從軍的原因。

一句話,要不給足錢,要不你有足夠的威望能夠讓人甘心追隨。

所以回到眼前,當看到陽光下那些耀眼炫目,貨真價實的銅錢之后,是真的有很多人心動了!

須知道,此時雖然天下隱隱有些亂象了,但是還未到董卓入洛時那么亂,銅錢尚且還未貶值。

市面上梁米每石二百錢,粟米每石一百五十錢左右,也就是說三萬錢能買粟米兩百石,夠一戶五口之家不事勞作,坐吃一年有余了!

嘈雜的議論聲不絕于耳,不少人左顧右盼,明明想要報名,卻又不想自己當第一個出頭鳥。

“你們勿需顧慮,這三萬錢將由我親自發到你們手中,分毫不差!”

眼見著百姓們有所心動,張闕趕緊火上添油,拍著胸脯保證。

“保家衛國,本就是理所應當之事!何須這些賜錢!”

人群之中一名頭戴進賢冠的年輕士子排眾而出,未到張闕身前,就款款施禮,然后轉身對著眾人疾呼道:“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東阿城難道只是張令君一人的東阿城?難道我們就坐視城外賊軍攻城?然后等著城破,將我們所有家資劫掠干凈,把我們所有人也變成亂民?”

“吾等父母、妻兒、兄弟均在城中,難道你們就無半點同仇敵愾之心嗎?”年輕士子說到這里,放緩了聲音,“我亦有老母正在城中,我不愿老母半百之年變成無家可歸的流民,我愿從軍,我愿當兵!”

“此人叫做程延,是程立幼子。”薛房湊近張闕,輕聲言語。

張闕眉毛一挑,旋即快步上前,死死捏住程延雙手,懇切言語道:“有君如此,何懼城外賊軍,何愁東阿城守不??!”

“不過,賜錢不能不拿!一分也不能少!自古以來募兵用人,豈有不給錢的道理!”張闕音量提高,看似是對著程延說話,其實是在打消其他人的顧慮。

畢竟像程延這樣讀過書,有理想的熱血青年還是少數的,在大多數百姓眼中,錢,才是最為真實的。

一言既出,本就意動的百姓們紛紛涌向前來。

“我愿從軍!”

“選我,我身高七尺,能挑動百石糧食!”

“我!我無父無母……”

聲浪滾滾,直沖云霄。

原本被張闕棄置的一幫縣吏們,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一張張案幾排開,開始登記造冊。

至于張闕,則信守承諾,親手將錢發到每個被選中之人手中。

開玩笑,這可是收買人心的絕佳機會,張闕怎能輕易放過。

不過,片刻之后,就有人怯怯的對著張縣令說,能不能將銅錢直接換成糧食。

張闕自然從善如流。

當一車車糧食運到之后,氣氛簡直熱烈到了沸騰的程度。

張闕覺得,如果此時自己振臂一呼,說要出城襲擊敵營,只怕這些群情激奮的百姓也會緊隨其后。

……

夜幕漸漸降臨,強勁的風從北面洶涌而來。

東阿城頭無數火把燃起,熊熊火焰逆風拖曳數尺,將整個城頭染成火紅色。

這春風沒有絲毫的暖意,吹在身上銳利得有如冷刀割著。

張闕扯了扯衣領,厚重的皮甲下面,汗水早已經把內衫濕透,此刻,被風一吹,居然有種要結冰粘在肌膚上的錯覺。

這哪里像是三月春季?。?

張闕輕嘆一聲,小冰河期果然名不虛傳,漢末和明末這兩大亂世,也都是因為它客觀影響導致的。

一陣沉重的腳步從身后經過,隨之而來的則是紛亂的行禮聲。

張闕微微頷首,眼前這些巡夜的兵卒正是今日剛剛招募的新兵。

這些人的神色頗有些緊張,行進的隊列也不甚整齊,不知道是因為面對張闕這個縣令,還是因為第一次手持兵械上戰場。

與之相對的,還有另外一支巡夜隊伍從對面交錯走來。

這支隊伍中的人就是另外一番神情了,個個歪眉斜眼,好似看什么都看不慣一般,沒有緊張,沒有害怕,全身散發著一股混不吝的氣息。

這些人便是城中各大戶交出的賓客,以及城內本就存在的游俠無賴子們了。

除此之外,城中剩余民眾也在縣衙佐吏的組織下,幫忙搬運守城器械,準備飯食,做著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情。

如果說離間計是張闕的陰謀,那么募兵和動員城內民眾就是煌煌大道的陽謀了。

在今日一番募兵之后,東阿城可用兵力已經達到一千左右。

最開始的三百縣卒,張闕交予薛房來統轄,新募的五百青壯和三百賓客則由自己統轄,不過張闕沒有將他們混合在一起。

在張闕看來這五百青壯雖然現在戰力不高,但是他們的上限和潛力卻遠遠高于縣卒和賓客們。

問題的重點是,得懂得怎么練兵。

“練兵啊……”張闕撓了撓腦殼,他雖然看過不少兵書古籍,但是紙上得來終覺淺,落到實處心中根本沒底。

生搬硬套并不可取,總不可能學著后世大學生軍訓那樣,走走隊列,向左向右,立正稍息,就能練出一支精兵吧?

“三國時期擅長練兵的有誰呢?”

“高順?現在應該在雍涼,離得太遠了?!?

“麹義?好像也在涼州……”

“賀齊?在會稽……”

“陳到?汝南倒是不算遠……”

“諸葛亮?還是個小屁孩……”

思來想去,就在張闕快要撓破腦殼的時候,一個名字蹦了出來。

“于禁!泰山郡不就在東郡隔壁嗎?”

城外的曠野上,無數篝火散亂繽紛,襯著藍黑色的夜空,倒有些像是天上銀河傾落蔓延到了人間。

敲擊木頭的聲音連綿不絕,順著寒風在夜空中無盡的回蕩,張闕打了個冷顫,收回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什么于禁、什么高順、什么陳到,都只是后話,單看眼前,就知道在經歷了今日攻城失敗之后,城外黃巾軍并未泄氣。

明日又該是一場惡戰了!

……

不知道是不是吸取了昨日的教訓,還是想要玩一手趁其不備,翌日黃巾軍發起攻勢特別早。

天只朦朦亮,便悄默默的開營出門。

幸虧東阿城頭有兵卒晝夜巡邏不停,及時發現敵情,這才沒有讓他們偷城得手。

張闕緊緊按住腰間箭囊,手指上下敲打,眼睛直盯著城頭戰況,時不時的側身低語一聲,身邊小兵即刻奔出,將他的號令傳達出去。

與昨日不同,今天面對黃巾軍的攻勢,張闕心中有底許多,并沒有拿起弓箭親身參與守城,而是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指揮上面。

號角聲嗚咽,沉重的腳步聲,呼喊聲,甲片碰撞聲音響成一片。

數不清的弓箭從城墻灑下,隨后密集的礌石滾落,將木梯攔腰砸斷,攀在梯子上的黃巾兵卒像下餃子一樣,不停滾落。

接連不斷迸濺的血花染紅了城垛。

城下本就還未干涸的血泊,又添新源,血流像淙淙小溪般順著地面溝壑流淌,汩汩如泉水涌動。

剛剛招募的新兵表現不一,普通青壯雖然聽話,但是初見軍陣難免有些懼怕,舉止之間畏手畏腳。反過來,那些賓客游俠無賴子,卻是呼喝不停,左沖右撞,仿佛樂在其中。

然而戰場,就像是一個大熔爐,懼怕也好、歡喜也罷,所有的情緒到了最后,只剩下了麻木。

當城頭上堆砌的礌石幾乎完全丟光的時候,刺耳的鳴金聲終于響起,城外的敵人再一次像潮水一樣退去。

這一刻,不知道多少兵卒,無論是新兵,還是老卒,全都癱坐在地上,深深喘息。

“令君,礌石庫存不夠了?!?

薛房也在呼呼的喘氣。

“選幾家大戶,與他們商量一下,詢問能不能為了東阿所有百姓,將宅子拆掉幾面墻,以作礌石?!睆堦I心中早已經有了方案。

薛房聞言眼神一動,即刻領命。

張闕則沒管這些小事,轉身登上哨樓,遠遠看著敵軍營盤,在剛剛的攻勢之中,雖然黃巾軍士氣依舊高昂,但是他能明顯感覺到黃巾軍已經力竭。

今日的戰事應當就到此了吧……

然而,事情并未按照張闕所預料的發展,午時三刻,也就是在眾人剛剛用過午飯,幾名不但自家大宅被拆,還要強裝笑顏協助運送石料上城的大戶們圍著張闕諂媚兼訴苦的時候。

城外長號又起,黃巾軍居然選擇再次攻城。

……

“再次攻城真的能得手?”

城外黃巾軍前營,一群騎兵簇擁著一面巨大的黃色旗幟,周邊則有十數面小旗林立。

旗幟之下,密密麻麻湊在一起的就是這支黃巾軍的一眾首領了。

一名頭裹黃巾,套著一件不合身鐵甲之人,瞪大眼睛看向東阿城頭,頻頻搖頭。

“昨日攻城死傷數百,早間攻城又死數百,這東阿城簡直就是頑石,難打難打!”

“有何難打的?他們不就是仗著城高和器械齊整嗎?”首領之中有人反駁,斜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城樓,振振有詞,“單單這兩日他們就丟了多少礌石下來,我就不信他們礌石用不完的!”

“等到他們守城器械消耗干凈,看他們還能拿什么來擋我們的黃巾力士!”

“哼,消耗完他們的守城器械?”先前瞪眼搖頭之人,嗤笑一聲,“那得死傷多少人!你姓方的可知道?我們加起來攏共不過四千人,難道為了一個東阿城,要全部死光嗎?”

“人?”

方副帥同樣嗤笑一聲,伸手環指,“東阿縣四萬丁口,只要打下來,不是要多少人就有多少人?若是還嫌不夠,整個東郡六十萬丁口,任由我們聚攏!”

“區區四千人而已,只要城能攻下來,有何可惜?更何況,他們這也是為了黃天,為了吾等太平道而獻身,此乃功德也!”

方副帥此言一出,頓時引得眾人議論紛紛。

“不管你們如何決定,反正我已經傳令麾下部曲,全數壓上。我先與你們說明白,若是我的人先登入城,這城內金銀財物,需得由我先取。正所謂,先到先得!”

方副帥最后丟下一句言語,隨即徑直拍馬往前,分明是要去向自家親兵部曲下號令了!

眼見得如此,其他首領心中紛紛瘙癢難當,都是窮慣了的人,錢財物資誰不想要?

要真讓那姓方的先入城,以他貪婪性子,只怕連殘羹剩飯都不會留給他人!

不行,自己不能落于人后!

想到這里,眾首領更加難耐,竟是不約而同的揮手下令,讓麾下部曲再次攻城。

唯獨那個大眼首領依舊呆在原地,搖頭不止。

不遠處,騎馬先行的方副將聽著身后喧囂的動靜,伸手入懷,緊緊抓住自己的寶貝帛書,臉上不由露出笑意。

“哼,一群傻子,不想些方法將你們這些人麾下兵力消耗掉,我即便當了渠帥,位子也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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