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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一身才華貨與誰?

暮色懨懨,西風(fēng)戚戚。

陽翟城頭,朱儁終于見到心心念念已久的波才首級,然而他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喜色,甚至連多看波才一眼的心情都欠奉。

那一抹揮灑在城垛上的污黑血跡,如塊巨石堵得他根本說不出話來。

“后生可畏啊!”

皇甫嵩背著雙手,眺望著遠方暗紅色的天際,喟然一聲長嘆。

“聽說刺殺波才之事乃是張公高手下那個浪蕩掾?qū)僖皇植邉潱鴦邮帜莾扇耍粋€剛剛十六,一個不過十四……”皇甫嵩搖了搖頭,神色有些落寞,“公偉,你說我們是不是已經(jīng)老了?”

“哼,區(qū)區(qū)小兒輩,一時僥幸罷了,義真兄何必介懷!汝叔涼州三明之一的威明公,年近六旬,依舊能將兵平定涼州羌亂。你不過四十有余,難道就如此沒了志氣,甘愿服老?”朱儁臉皮一跳,面露不屑,但話雖如此,他按在垛口上的手,卻在不自覺的用力。

皇甫嵩無聲的笑了一下,沒有接話,默默看著城外景色不再言語。

過了沒多久,傅燮從城下匆匆趕來。

“城內(nèi)情形如何了?”皇甫嵩沒有回身,直接開口詢問。

“一切順利,除了四面城門外,府庫倉廩等要地,全都已經(jīng)被我軍控制。城中黃巾賊眾也紛紛繳械投降。”傅燮恭敬回復(fù)。

“他們沒有絲毫反抗嗎?”

“倒也不是,本來還有些鼓噪對峙,不過后來在一名叫做何儀的賊首的帶領(lǐng)下,才盡皆投降。”傅燮頓了頓,欲言又止。

“可是那何儀有所要求?”皇甫嵩眉毛一挑,輕易看出了傅燮為難。

“是,其人說他兄長先前陷落于長社城前,希望我們能替他尋覓。若是活著就將他與兄長關(guān)在一起,若是死了,就將尸骸發(fā)還,好讓他為兄長收斂入葬之后……再赴死……”傅燮說到最后,有些黯然起來。

“倒也算個漢子,你替他辦妥吧。”皇甫嵩微嘆一聲,揮了揮袖子。

傅燮拱手領(lǐng)命,遲疑片刻,卻又輕聲開口,“波才身死,陽翟已下。肅清潁川黃巾指日可待,為何兩位將軍還面色不悅?”

皇甫嵩笑了一聲,伸手指向沿著陽翟流過的潁水,說道:“只是看見這悠悠川流,感慨逝者如斯夫而已。”

傅燮心中一動,似有所感。

“那兩人……”一直沒說話的朱儁咳嗽一聲,將傅燮注意力引來,“張校尉和曹都尉在做甚么?”

“他們二人正在收攏整理各自部曲,準(zhǔn)備于城外立寨。”傅燮顯然早有準(zhǔn)備,仔細答來,“除了協(xié)助維持城內(nèi)秩序,擒捉黃巾余眾外,其他事,他們兩位全都沒有插手。”

朱儁磨了磨牙,有種無力著手的失落感。

皇甫嵩自然知道朱儁用意,再度苦笑,伸手按住朱儁肩膀,低聲說道:“何必如此!”

朱儁閉著眼睛,好一陣才長出心中一口郁氣。

傅燮默默無言,看了皇甫嵩一眼,得到他的示意之后,便轉(zhuǎn)身下樓。

然而傅燮剛剛走到城墻樓梯口,卻見到一大幫人聯(lián)袂而來,為首簇?fù)碇耍蛔笠挥艺切猎u辛仲治和郭圖郭公則,只不過這兩人居然都身披甲胄,手按腰刀,儼然一副顧盼睥睨的名將姿態(tài)。

中間的則是一位寬袖長袍,頭發(fā)蒼蒼的雍容老者。

皇甫嵩和朱儁對視一眼,不敢怠慢,急忙搶先幾步迎了上去。

“水鏡先生!”

“兩位將軍!”司馬徽沒有因為名高而倨傲,趕緊伸手扶起了皇甫嵩和朱儁,連連感慨道:“若無兩位將軍率軍平亂,卻也不知道潁川將會受黃巾賊荼毒多久,應(yīng)該是我等向?qū)④娦卸Y才對。”

說著便不顧皇甫嵩和朱儁的阻攔,硬生生的行了個大禮,跟在他身后的一眾陽翟世族子弟見狀,哪里敢遲疑,也此起彼伏的行禮起來。

朱儁微微昂首,按劍肅立,頗有些受之無愧的感覺。

而皇甫嵩只感到一陣不自在,急急言語道:“豈敢居功,今日若不是水鏡先生,攜諸君于城內(nèi)擁眾反正,我軍又如何能這般輕易攻克陽翟。若說有功,也當(dāng)歸功于水鏡先生你。”

司馬徽連連擺手,接著爽朗一笑,“真正功勞,當(dāng)是那一浪蕩子,兩小兒,這三人而已。你我這般推讓功勞,若是被他們知道了,也不知道會如何取笑我們。”

皇甫嵩聞言也輕笑一聲,但還是說道:“不管如何,這三人都出身陽翟,想來平日里也是多受水鏡先生教誨,方能如此俊秀。”

司馬徽想了想向來為人放誕,以至于有負(fù)俗之譏的戲志才,還有年歲不大,卻已經(jīng)漸漸往著戲志才靠攏,估計長大后也會得到個負(fù)俗之譏的郭嘉,不由連連干笑,這兩個大才,自己可教不出來啊。倒是徐福,頗有可造之處。

“兩位將軍,吾等已于城中設(shè)宴,備下些許薄酒陋菜,此行乃是邀請兩位將軍同往,以做慶功。”辛評窺得機會,伺時插話。

皇甫嵩躊躇片刻,便慨然應(yīng)允,隨即又招手對著被堵在樓梯口,尚且未走的傅燮示意。

“南容,去將張校尉和曹都尉喚來,與陽翟士民,一同宴飲!”

……

在張闕看來,這個時代的宴會都挺無聊的。

若是在洛陽這樣的繁華地,或許還可以聽聽編鐘、看看歌舞、鼓瑟吹竽,享受一番,但是在剛剛光復(fù)的陽翟城,哪怕此時與會的世族九成以上家中都豢養(yǎng)有歌姬舞女,此刻也不敢招來表演。畢竟戰(zhàn)事之中,還是得有些忌諱的。

所以,能用以消遣的,就只有行酒令和投壺了,加之今夜參加宴飲的又多是軍人。于是乎,這場宴飲很快就從尚且克制的游戲勸酒,演變成了無節(jié)制的互相灌酒。

以曹操為首,帶著一群人,烏泱泱的,好似鷲鳥一樣,灌倒一個又一個,橫掃全場。

就連今夜的核心人物,為眾人嘖嘖稱贊的徐福,也沒有因為年幼而幸免。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向來從容的神情,此刻在周遭提著酒壺的眾人圍攻下,早已經(jīng)驚慌失措。

片刻之后,等到人群散開,徐福早已經(jīng)倒在席上,不省人事。

而當(dāng)這群喝嗨的人,準(zhǔn)備奔向下一個目標(biāo)——戲志才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此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偷偷溜走了。

再仔細一看,好嘛,張闕也不見了!

……

“哈,哈……”

戲志才喘著粗氣,滿臉都是虛汗,“還好我走的早,不然就慘咯。”

“立下了如此大功,大醉一場也無妨。”

張闕搖頭失笑,順著河岸慢慢踱步,點點星光、簇簇?zé)艋穑樦ɡ嗽谀_邊起伏。

“酒能亂性,更能亂智。”戲志才擺了擺手,徑直坐在岸邊,伸手撈起微涼河水,往臉上一拍,然后一陣齜牙咧嘴,“再說了我自幼身體就不好,更不敢碰這些刮骨毒藥,我可還想著活得久一些呢。”

張闕也順勢停下腳步,深深吸了一口靜謐的夜風(fēng),沒有看戲志才,卻突兀且直接的問道。

“所以,志才這般苦心孤詣的想要保持一顆清醒頭腦,以及一副康健身軀,欲要將一身才華,貨于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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