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金杯共汝飲
- 受命于天?從縣令開始,打通三國
- 玉谿山人
- 2867字
- 2025-05-23 09:00:00
深夜。
夏風喧囂,月影搖晃。
陳留郡己吾縣外一處驛亭里,程立捏著胡須,盯看著地面上隨著風游弋的影子,怔怔出神。
“程公。”一聲呼喊伴著熟悉的腳步傳來。
程立沒有回頭,高聳的肩膀披著月光,不知怎的似乎有些佝僂。
好半晌,才有幽嘆響起。
“此番舉薦一無所獲,卻是我之過錯。你若想要怪我,就盡管怪吧。”
張闕輕笑一聲,搖了搖頭,“怎么能說沒有收獲呢?不是還征辟了衛茲嗎?”
可是聽到衛茲這個名字,程立卻更加黯然起來。他一個生于兗州、長于兗州、成名于兗州之人,舉薦本州人才,居然比不上楊俊這個剛從河內來的小子,真真是叫人難堪!
盡管看不見程立的臉,但是長久的沉默,已經能夠讓張闕感受到程立此時的心緒。
張闕不免有些訝異,沒想到程立居然會為了這件事而神傷,要知道以他對程立的了解,舉薦無果又如何?這個性格剛硬的老頭,只會冷笑著說是自己這個初出茅廬的張校尉沒有這個能力,究竟還是外州人,德望不在兗州。
然而,眼下的情形,卻分明昭示著程立不知何時已經將張闕放在了心中重要位置。
一念至此,張闕的情緒頓時也起了波瀾。
“程公勿需如此,在我心中,整個兗州唯一人才,便是程公。”
張闕舉步向前,直到與程立并肩,沒有去看程立表情,而是一同看著院落中層層疊疊,或淺或濃的樹影,以及那幾點婆娑的月光。
“我得程公,便已是取了整個兗州精華。余下的什么名士、勇將,何足道哉。濮陽逸也好,典韋也罷,該是我的,總會匯聚到我麾下。不該屬于我的,亦強求不得。”
程立一時愕然,情不自禁的轉頭去看張闕,卻只看到了斑駁光影之下,張闕臉上微微露出的笑意,不是以往那種故意裝出來的憊懶無賴,而是真正的豁達從容。
饒是程立心志剛強,這一瞬間,也有些恍惚。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程立回過神后,卻馬上低聲喝道:“這等話怎能隨意言語,若是被衛子許聽到了,必然心生不滿!”
“衛茲乃是闊達之人,他既然已經選擇了我,必然不會輕易動搖。再說了,任誰都知道程公之于我的重要,我這話可并非奉承程公之言,實乃是真心實意之言。”
程立嘴唇動了動,沒有出聲。
誰知道,張闕見程立來看,卻又改了一副熟悉的嬉笑表情,也壓低了聲音。
“程公放心,我不會蠢到在衛子遠面前說這種話的……”
程立再度愣住,最后只得苦笑,伸手指著張闕不斷搖頭,“你啊你,時而正經,時而憊懶。我是真不知道,你口中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張闕打蛇隨棍上,繼續笑嘻嘻的說道:“對程公說的,自然都是真話。”
程立再沒了先前的黯然,沒好氣的瞪了張闕一眼,對著院子角落努了努嘴。
“你有這等閑情,別再和我這個老朽糾纏了,趕緊去看看你那個寶貝愛將吧!”
張闕都不用轉頭去看,就知道程立說的是誰。
此間此時,除了慘敗于典韋雙戟下的潘璋,還有誰需要張闕去安慰呢?
只不過,張闕確實沒想好該用什么言語安慰,總不能說,輸給典韋這個三國步戰第一人,不丟臉吧?
要知道,后世在排三國武將武力值的時候,常常用一呂二趙三典韋,四關五馬六張飛,這個順口溜。且不說排名是否準確,趙云有沒有被高估之類的陳詞濫調。
三國諸多武將當中,呂布馬戰第一,典韋步戰第一,基本上是公認的。
而潘璋呢,雖然被被陳壽盛贊為“江表之虎臣”,但論起武力,實則要歸到二流武將這一檔。先前的戰事中,他之所以顯得勇不可當,那是因為面對的是梁仲寧、卜巳這等武力孱弱的黃巾賊首。
現在尚未發育成熟的潘璋,驟然對上正值巔峰武力第一檔的典韋,被打碎道心,自然是難免之事。
井口邊,潘璋蹲在地上,將頭深深埋在兩膝之間,整個身子縮成一團,好似凄涼的敗犬。
“阿璋……”
張闕剛剛開口,卻聽得潘璋悶聲悶氣的說道:“校尉,你不必安慰我……輸了就是輸了,我確實技不如人……”
張闕聞言,揉了揉潘璋的腦袋,卻也蹲了下來,抬頭看著夏夜星空。
潘璋沉悶的聲音繼續響起,“校尉,我現在才知道我往昔的狂妄,是多么的可笑。”
“但是戰場之上,不單只是講究個人武勇。正如校尉白日間所言,一己之力能救幾人?我現在跟隨校尉,能率領百騎,往后便會是千騎、萬騎。到時候,能救天下不知道多少人,而那個蠢頭蠢腦的大漢,卻只會困守一城。”
“屆時我不與他比較武勇,世人也知我和他,孰強孰弱!”
張闕真的感覺今夜什么事情都出乎自己意料了,這種話是潘璋這個脾氣火爆,滿腦子都是莽的人,能說的出的嗎?
正當他側身按住潘璋肩膀,想要贊許他幾句之時。
忽然,一道急促的篤篤聲遠遠傳來,卻是驛亭大門被人敲響了。
不多時,便有驛丞帶著幾名驛丁,惶急來報,說是門外有一大漢,驅車載酒前來,聲言要見張闕。
“是典韋!”
“如此深夜,孤身而來,他想做什么!?”
“若他心懷歹意,我潘璋就是死,也要取他性命!”
一時間,被吵醒的眾人紛紛出屋,嘈雜的議論聲,更是此起彼伏。
張闕眉頭緊蹙,微微想了一遭,揮手制止了眾人紛亂之后,卻是徑直往大門走去。
“典大郎,驅車載酒,孤身而至!”張闕推開了想要站在身前掩護自己的潘璋,不避不讓的看著門外一身布衣,扶車而坐的典韋,臉上露出很淡的一絲笑來。
“你是要如睢陽故事一般,來殺我的嗎?”
典韋沒有回答,只是緩緩下車,轉身從牛車上,捧出了一壇酒。
隨后,大步向前,在眾人的驚疑不安之中,直到張闕面前三步,方才停下。
“明公!”
這一聲石破天驚的稱呼,頓時讓周遭眾人紛紛啞然,而張闕本有些緊張的情緒也徹底放松。
“今夜典韋以一人之力,一勇之夫投效明公,唯愿日后追隨明公,能救得天下數萬萬之人!”
典韋言語很簡單,行為卻也很干脆,一言以畢,直接雙膝跪下,然后將手中雞酒舉過頭頂。
張闕滿心的歡喜,全部變成了一聲大笑,取過典韋捧著的濁酒,一口氣喝了大半壇!然后將典韋扶起,并將手中殘酒遞了過去。
“此時與君共飲此酒!日后自當共救天下人!”
典韋本就是豪邁之人,二話不說便將殘酒飲盡。
自程立以下諸將諸吏也不禁歡笑起來,特別是衛茲更是笑得合不攏嘴,而等到眾人笑聲稍歇,他忽的上前開口說道:“明公,典大郎雖已加冠多年,卻未有表字……”
“哦?”張闕眉毛一挑,看向典韋。
典韋悵然嘆息,卻又再度俯身大拜,“屬下冒昧,還求明公賜字!”
張闕沉思片刻之后,當即朗聲應道:“韋,柔革也。《周易·革卦》爻辭曰:鞏用黃牛之革。而許慎《說文》又釋鞏為以韋束也,就叫你子鞏吧!無論是韋還是鞏,皆有鞏固、守護之意!希望子鞏你有朝一日能真正庇護一方!”
典韋一愣,不知怎得,心中波瀾起伏,久久難以平息,過了好半晌,才啞著嗓子,一字一頓的回道:“必不負明公之愿!”
便在這時,一直與眾人格格不入,臉上帶著幾分沉悶和不樂的潘璋,也叫嚷了起來。
“我跟著校尉這么久了,可也還沒有字呢!”
“你還未加冠,急什么!”張闕好笑的拍了拍潘璋肩膀。
然而潘璋卻依舊不依不饒,眼見得沒辦法,張闕也是興之所至,悠悠轉了兩步,說道:“璋為六禮器之一,《說文》曰半圭為璋,就叫你文珪吧!希望你日后能文武齊備,不再是個粗魯不文的無禮小子!”
潘璋砸吧了幾下嘴巴,臉上原先的不高興頓時煙消云散,喜不自勝起來。
而張闕則是看著周遭一眾堪稱人才濟濟的文吏武將,再難壓抑心中的興奮,放聲大笑起來。
笑聲盤旋而上,直沖云霄,卻是攪擾得周近不知道多少人家點燈驚呼!
這正是:
今日痛飲壇中酒,壯志未酬誓不休。
來日方長顯身手,甘灑熱血寫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