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潘璋斗典韋
- 受命于天?從縣令開始,打通三國
- 玉谿山人
- 4447字
- 2025-05-22 18:37:02
“可是半月平定東郡黃巾之亂的張縣令!?”
典韋眼眸驟然一縮,遲疑拱手問道。
“哼,什么張縣令!我家校尉現在已經是兩千石的營部校尉了!”
潘璋挺了挺胸膛,臉上露出不屑。
聞得此言,典韋還未曾有什么反應,周遭圍觀的群眾百姓先驚呼起來了,忙不迭的去瞅張闕,要知道,他們平日里就連六百石的縣令、縣長都很難見到,更何況是兩千石的高官!
霎時間,聲浪像波濤一樣蕩開,一傳十,十傳百,大半個集市都圍攏了過來。
“兩千石是什么意思?”
“傻兒,就是說當了這個官,不用下田,一年就能白得兩千石糧食的俸祿!我們己吾縣令也才六百石!”
“唔,那不是能抵好幾個縣令了嗎?他說他來征辟典大郎,那如果典大郎答應了,是不是說典大郎以后也是官吏了?哎,真是羨煞人也,若是我有典大郎那般武勇,我也能做官了!不用兩千石,只要六百石,也足以!”
“哼,我看典大郎肯定不會答應,河內是什么地方,遠的很呢!離我們陳留郡數百上千里路,典大郎怎么可能丟下家里老小去那里。”
“那又不是不行,換我肯定去!六百石啊,我要是有這么多糧食,早上喝稠粥,晚上吃干飯……嘖嘖,想想就美得很。”
議論聲此起彼伏,更摻雜著諸多鄉民百姓們的胡亂猜度,別說當事人典韋了,就連張闕都有些扛不住。
衛茲見狀急忙上前,對著典韋低聲喝道:“還不快請校尉入內,你是想要整個己吾縣的人都涌過來看熱鬧嗎?”
典韋當然認得衛茲這個知名的鄉黨,經過他這么一提醒,也馬上讓開里門,邀請張闕等人入內。
一墻之隔,嘈雜的聲音頓時小了許多,但是先前聽到的那隱約操練聲卻驟然清晰。
黃土夯成的校場上面,數十名丁壯披著皮甲、手持刀盾,威風凜凜,自有陣勢。更有巡邏隊伍沿著里墻,往來不息。加上里門外高聳的旗亭,以為哨塔,這小小里防儼然自成一體,若是真有亂起,大門一關,就是個難以攻克的堡壘。
張闕一面跟隨著典韋腳步,一面若有所思。
沒多久,眾人就在典韋的指引下,進入一間堂屋,分位次坐定之后,卻一時寂寂,無人發言。
話說自從典韋名聲在外之后,就不乏有人前來征辟,但都被他一一婉拒。
原因也很簡單,就四個字,故土難離。
須知道,這個時代的人,是極其看重地域認同和鄉黨情誼的。
為何張范篤定無需張闕出面,只需要張延一封手書,常林、韓浩、楊俊三人必然會接受征召?
因為他們是河內老鄉,知根知底。
甚至于衛茲為何一見面就接受張闕征辟,其中一個原因也是因為張闕出身的河內,離陳留郡并不遠,兩者只隔著一條大河,都屬于中原地帶!若是換成遼西公孫瓚來征辟衛茲,你看他去不去!
所以面對著這份沉凝氣氛,衛茲自覺可以以身作則,只見他輕咳幾聲,對著典韋坦白言語道:“也不瞞典大郎,我今日并非只是為校尉引路,早先幾日,我便已經投入校尉麾下,為其奔走了!張校尉亦是中原豪杰,而典大郎你正是中原最為卓著的武將。何不如我一般,一起投身校尉麾下?”
“須知道校尉可是從濮陽穿郡過縣,一路奔波數百里路程,只為了征辟你典大郎!”
然而典韋卻依舊垂著頭沉默,好似一只假寐的猛虎。
這沉默很久,久到程立捻須垂眉,久到潘璋扶刀瞇眼,久到常林注視,韓浩抬頭,楊俊怒目,而衛茲已經面露惶急神色的時候。
典韋才喟然一聲長嘆,起身對著張闕正色大禮相對。
“自從光和初年開始,我就眼看著世道一日日敗壞,盜匪一日日增多。前不久更是鬧出了黃巾,天下諸州板蕩!非是我不愿接受張校尉的征辟,實在是我擔憂,若是我一離開,往后若是再有亂起,卻是無人能夠庇護鄉梓……”
“哼,大言不慚!”
未等典韋話說完,潘璋終于按捺不住了,刺耳的公鴨嗓帶著十足的怒氣,并指喝道:“汝一小小土豪,不過聚眾結寨,打些無名匪徒,就敢妄言庇護鄉梓。須知道,如我們這般與黃巾亂賊征戰廝殺,半旬便戡亂平叛,也不敢豪言自己庇護一方!”
“你倒是大言炎炎,替自己掙得好大一張臉面。就讓我來稱量一下,你究竟有多少分量吧!”
話音剛落,一個箭步,潘璋碗大的拳頭就搶先甩向典韋的面門。
典韋似乎早有準備,兩腳一錯,蒲扇般的巴掌攜風拍擊潘璋襲來的拳頭,居然是后發先至。
“嘭!”
一聲巨響如驚雷在小小堂屋內炸開,眾人紛紛大驚失色。
衛茲剛要上前勸說,卻被張闕輕輕攔住。
原來是潘璋氣力不敵典韋,一擊之下,居然連著倒退了好幾步,而典韋卻從容站定,半分腳步也不曾移動。
潘璋眼眸一縮,緊緊攥住拳頭,沒有再向前攻擊,而是一個轉身沖出堂外,只留下了一句話。
“我一身功夫都在馬上,若是你有膽量,就隨我出來!”
典韋本就是氣血昂揚之輩,此刻見得潘璋如此挑釁,而張闕等人分明有袖手旁觀之意,一聲颯然大笑之后,卻也是徑直追了出去。
“校尉,這可如何是好……”衛茲急切的看向張闕,他本以為此番征辟典韋,有他從中穿針引線,不過是水到渠成之事,卻沒想到演變成眼下這等難堪局勢!
“不急,且觀之。”張闕神色一沉,大袖一揮,率先步出。
……
黃土校場上,兩馬對峙。
原先正在操練的丁壯們早已經讓出大片空地,只是沉默著圍在外面。
此時已過辰時,半空中掛著的太陽,正開始散發熱量,顯示威力。
一點汗珠沿著潘璋半禿的眉毛,順著臉頰往頷下緩緩滑去,就在它滾動至下巴,將墜未墜的瞬間。
忽然一陣狂風襲來,狠狠的將其甩開,然后打成粉碎。
卻是潘璋兩腿一夾,長槊一抬,率先奔出!
丈八長槊走出一條凌厲的槍線,直刺典韋面門。
典韋眼眸一縮,也驅動胯下戰馬,雙戟斜斜展開在兩側。
與潘璋以及這個時代大多數武將不同,典韋用的不是長槊,他用的是兩柄手戟。
所謂手戟本該是短小輕巧,巴掌大,便于投擲所用。但是典韋所用手戟居然長達一尋,而八尺為一尋,換言之,現在典韋左右雙手各握著一個與張闕一般高的大戟!
雙戟揮動,帶著沉雄的呼嘯,狠狠的往著襲來的長槊拍去。
金鐵相撞之聲震得圍觀丁壯耳膜生疼。
潘璋先前曾吃過氣力不如典韋的虧,然而此刻兩人卻斗了個不相上下,長槊和雙戟黏在一起,居然是第一回合,就比拼起了氣力來。
話說潘璋此時騎乘的乃是當初陳宮答應贈給張闕,價值上百萬錢的真正寶馬,比之典韋胯下那匹普通戰馬,高大了整整一圈。也正是由此,人借馬力,潘璋才能在力氣上暫時與典韋抗衡。
然而典韋畢竟力氣比潘璋大了不止一籌,雙戟用力,刺耳的摩擦聲中,眼看就要掀開潘璋壓制下來的長槊,發起反擊了。
潘璋見勢不好,踢了踢馬肚子,跨下戰馬一聲長嘶,頓時奮力往前奔去。
馬蹄來回,在地面踩出一團團的土塵。
兩馬盤旋,就在交錯之時,也不知道是馬隨主人,還是天生狂躁,潘璋胯下那匹駿馬,竟然逮住機會,一口板牙咬在了典韋戰馬的脖子上!
一聲凄厲慘叫,馬背上的典韋頓時不穩。
而潘璋卻已經窺見機會,漲紅著臉,舌尖一綻,高亢喝聲如雷吐出,奮力向前捅刺,長槊驀然往前長了一寸。
槊鋒映著日光,一道光斑閃過典韋眼眸,攜帶著風聲再度投向其人咽喉。
幾聲驚呼頓起,場外圍觀的丁壯們神色驟然緊張,便是張闕也有些按捺不住,右手不由自主摸向了腰間箭囊。
可典韋豈是如此易與之輩,他那古之惡來的名號可不是假的!
只見他猛地翻身仰在馬鞍上,閃過潘璋長槊,隨即丟掉左手長戟,竟然直接伸手狠狠攥住了槊桿,然后一聲大吼伴著重重的哀嚎聲。
典韋居然是連長槊帶著潘璋,將其拉下了戰馬!
兩人滾入塵埃之中,短促的兵器碰撞聲音連成線。精于步戰的典韋雙腳一落地,簡直就像是蛟龍入海,而潘璋少了寶馬助力,卻是頓時失措。
只是幾個來回,眾人眼花繚亂之間,潘璋已經握不住手中長槊,匆匆拔出環刀相對,卻依然被打的只有招架之力,不住后退。
然而典韋還是不依不饒,方才他被潘璋肆意挑釁了那么多次,此刻正是宣泄的時候!
一聲脆響,潘璋手中僅剩的環刀再度被典韋挑飛,頓時手無寸鐵,再無抵擋手段。
向前弧曲的長戟小枝輕巧的啄向潘璋額頭。
膽怯如楊俊已經情不自禁的閉上了眼睛,仿佛不忍看著潘璋就此喪命,而周遭圍觀的一眾丁壯,見得自家大郎勝券在握,歡動沸騰起來。
可也正是在這時。
金屬破風,嘯聲尖厲,一支白色尾羽的長箭不知從何而來,堪堪趕在潘璋腦洞大開之前,不偏不倚的正中小枝。
典韋手腕一震,轉頭看去。
只見張闕左手正捏著一把長弓,右手緊緊貼在腮邊,弓弦震蕩不止,連帶著他的呼吸也急促不止。
“張校尉好一手神射。”
典韋將長戟收起,輕輕應了張闕一聲,旋即將手伸向跌坐在地上的潘璋。
潘璋愣了半晌,似乎還未從剛剛的生死一瞬回過神來。
而另一邊的張闕也在嘆息,他剛剛情急之下挽弓射箭,但是甫一出手就知道了典韋根本沒有想要殺潘璋的意思。
要不然自己哪里能那么輕易的射中戟上小枝,那分明是典韋停住了攻勢,自己可還沒練到呂布那般神射!
眼見得潘璋陷入呆滯,典韋莫名一笑,卻從容的走到張闕身前,先對著衛茲這位鄉黨拱手,然后是程立這位兗州名士,最后才對著張闕正色肅容。
“張校尉!今日得君親自上門征辟,典某何其幸甚,銘感五內!但典某不過一草間求活之人,實在是無法忍心棄己吾鄉梓于不顧,還懇請校尉成全!”
說著,衣袍一揮,便要大禮參拜。
張闕丟掉手中長弓,一把拉住典韋,仔仔細細的盯著他看了很久,然后才嘆息著搖頭。
“典韋,以你之武勇,當然能夠守護己吾,庇佑鄉梓。但是你可知道陳留之所以如今尚能保全安定,是因為黃巾主力皆在他處!且不說河北冀州情形如何,單就是與陳留一國之隔的汝南郡,就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流離,生靈涂炭。”
典韋當然知道,就在前不久,剛剛傳來消息,汝南太守趙謙于邵陵為黃巾所敗,郡功曹、主簿、議生等足足七名郡府重吏盡皆喪命,唯有太守趙謙一人得以脫難!
官吏尚且死傷如斯,更遑論那些尋常百姓黔首。
然而,也正是這個消息,方才堅定了典韋留守己吾的決心,他千萬分的肯定,若是自己不在,只要黃巾一至,單憑己吾縣令等一眾官吏,根本無力抵擋!
張闕一眼就看出了典韋心中所想,然而他卻依舊搖頭,甚至臉上神色慢慢轉變為冷笑,或者說是嗤笑。
“典大郎,你口口聲聲不離庇護二字,那你可知何為庇護?”
“我且問你,憑你一己之力能救得幾人?一里?一亭?一鄉?抑或是一縣?”
“你可知商紂之時,微子抱祭器奔周故事?當時箕子守殷墟、比干剖心諫,皆以為能存宗廟社稷。然武王克商,方知守一城不如安天下!”
“世情紛亂如潮,眼下還只是黃巾為亂……往后洪水滔滔,泥沙俱下,卻也不知道會有多少龍蛇蟲豸紛亂作怪!”
“只是筑堤造壩是擋不住洪水的,若不正本清源,這渾濁洪水總有一天會席卷天下。而你只獨善其身,卻又能撐到何時?須知道,大浪滔天之時,就算你的堤壩造的再高,再堅固,也終會崩潰!”
張闕向前一步,看著典韋低垂的頭顱,臉上冷笑消去,只剩昂然。
“真正的庇護不是困守一地!是掃清九州黃巾,讓婦孺敢夜行于道,使老弱能安眠于榻!”
“此事我愿為之,兗州名士程公愿為之,你之鄉黨衛子許愿為之,敗于你手的潘璋愿為之,所有跟隨我之人都愿為之。”
說到這里,張闕悵然嘆了口氣,卻也不再去看典韋了。
“既然你只愿困守里門做看家犬,倒也無妨。且安坐家中,觀吾等如何蕩平黃巾,以安天下。看吾等如何帶三尺之劍,立不世之功!”
“我言盡于此,你自思量吧!”
說罷,張闕大袖一揮,便頭也不回的轉身而走,一眾扈從緊隨其后,潘璋也憋著一張紅臉,快步跟上。
唯獨衛茲在原地狠狠跺了跺腳,湊近典韋耳朵,低聲喝道:“典大郎,你好生糊涂啊!你可知平天下者,必此人也!”
可惜典韋依舊沉默在原地。
視若罔聞,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