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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有朝一日

三月廿八,東郡濮陽。

在等待洛陽使者前來的日子里,張闕等人并沒有閑著,濮陽戰(zhàn)后的善后工作依舊繁瑣而忙碌。

首當其沖的就是數(shù)量龐大到令人有些棘手的俘虜?shù)奶幚恚谀菆鲴斎说谋﹣y之后,濮陽城內(nèi)依舊有著接近五萬余俘虜,其中青壯占了八成。

經(jīng)過甄別、選拔、淘汰、吸納之后,這些不久之前還裹著黃巾吶喊著改天換地的太平道眾,搖身一變成了手持赤旗保家衛(wèi)國的漢軍。

所謂戰(zhàn)爭的荒謬,也是令人忍不住哂笑。

其次,就是派遣將領,帶著這些新舊摻雜的部曲,沿著大河上下,繼續(xù)掃蕩東郡境內(nèi)尚且為黃巾軍所占據(jù)的城池。

諸如,大河上游的的白馬、燕縣,下游的發(fā)干、樂平、聊城、范縣等縣。

而戰(zhàn)爭過程也異常的輕松和簡單,在卜巳這面大旗倒下的消息傳開之后,那些尚存的黃巾余眾本就已經(jīng)惶惶不安,甫再見得兵力已經(jīng)暴漲至近萬的各家部曲,再沒了最后的抵抗之心。

短短十余日內(nèi),東郡已經(jīng)宣告全境光復,重歸漢室天下。

最后,就是對于麾下兵卒們的獎賞。

張闕分得的戰(zhàn)利品最多,不過他對于這些不能吃的錢帛沒有什么太大的貪念,大把大把的銅錢撒出去,上至軍候、下至小卒,人人有份,人人歡喜,但是即便如此,依舊有著大量的財貨留存。

乘氏李進本就是豪富之家,加上他麾下兵卒基本都是自家子弟,所以論功行賞也沒鬧出什么風波來。

唯有鮑信的泰山軍,卻又出了笑話。

先是軍中佐吏在驗算軍功的時候,向兵卒索要賄賂。其后,兵卒們封賞到手之后,卻發(fā)現(xiàn)寥寥無幾,多的也不過百多錢,最少的居然只有一錢!

如此苛待,當然導致兵卒不滿,集聚校場抗議,偌大熱鬧倒是叫張、李兩家兵卒看了個爽。

最后還是鮑信親自出場,砍了幾個軍吏、軍候的頭顱示眾,同時重新議功,重新發(fā)放封賞,這才平息了一場潛在的嘩變。

“哼,令君你可知道,泰山軍中貪污封賞的為首之人是誰?”程延一面唏哩呼嚕的喝著涼水,一面興致勃勃的說著八卦。

張闕坐在陰涼樹蔭下,背靠著樹干,悠悠然伸了個懶腰,不以為意的回道,“是鮑韜吧?”

“沒錯!就是他!”程延捏著手中葫蘆瓢子,眉飛色舞,“鮑信殺了那些個軍吏,不過是用來替他弟弟遮羞的。”

“這也遮不住啊……連你都知道了,不就代表著整個東郡都知道了嗎?”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接過話頭,程延不用去看,就知道肯定是潘璋,但是他只是低頭喝水,絲毫沒有與其互懟抬杠的心思。

此時的潘璋已經(jīng)基本痊愈,除了眉梢燒禿了一塊,耳邊留下一道燎疤外,完全的生龍活虎。

眼看著向來喜歡和自己抬杠的程延,居然對自己熟視無睹,潘璋有些不高興了,腆著臉,往程延面前湊。

“行了。”張闕見不得潘璋欺負老實人,一巴掌拍在他后腦勺上,“叫你去給于文則道謝,你去了沒有?”

“去了……”

潘璋有些扭扭捏捏。

“按我說的去做了嗎?莫不是敷衍了事?”張闕斜斜瞥了一眼。

“怎么能說敷衍呢?”潘璋見張闕不信,將胸膛拍的震天響,“我可是大大給他行禮鞠躬了…倒是此人,一張臉硬邦邦的跟程縣丞似的,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樂……”

一旁的程延見潘璋吐槽自家老父親,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感同身受的頻頻點頭。不過,他的腦袋馬上就被自家兄長狠狠拍了一記。

“令君似乎對這于文則頗感興趣?”程武挑了挑眉,看向張闕。

當然感興趣了!

當初張闕站在東阿城頭點數(shù)天底下一眾善于練兵之將時,其中就有于禁。這可是曹操的五子良將之一,雖說晚節(jié)不保,但是在被關(guān)羽水淹七軍之前,一直都坐穩(wěn)曹魏外姓的第一把交椅,無論練兵治軍都是一把好手。

如今于禁近在咫尺,要說張闕沒動心思,那就是騙人了。

只不過先到先得,于禁現(xiàn)在鮑信麾下,且深得其人賞識,自己出手挖墻腳,并沒有太大把握。

可能是看出了張闕臉上難色,程武斟酌片刻,小聲言語。

“令君若是有意招攬于文則,下吏倒是可以前去試探一番。”

“哦?”張闕訝異抬頭。

“我聽聞雖然鮑信對于文則很是看重,但是其弟鮑韜卻和于文則頗有齷齪。”程武嘴角一挑,向來憨厚老實的面容,居然露出了幾分陰險。

“哦??”張闕頓時來了興趣。

“離間計!離間計!”程延忙不迭的出聲,卻又迎來自己兄長的再一記痛擊。

“既然鮑韜和于文早有嫌隙,我們大可以利用這一點,從中設計,讓他們漸漸反目成仇,屆時鮑信必然陷入兩難境地。”程武說到這里,嘿嘿一笑,陰險更盛,“而以鮑信護短性格,他肯定會偏向鮑韜。長久以往,于文則必然會自疑。屆時,令君再禮賢下士,以重禮相待。不愁于文則不更改門楣!”

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jù),更是讓張闕對程武刮目相看,好家伙,你是怎么知道于禁并不是從一而終的忠貞之人?

“那此事就……”

“此事由我來辦,令君盡可放心。”程武抬了抬下巴,一副辦不成,就提頭來見的豪邁模樣。

……

天空中薄云蔽日,流風撫過,吹起云影在地面變化不定。

就在主臣幾人,大咧咧的躺在樹蔭下,偷得浮生半日閑,準備就這么發(fā)呆到日落時候。

一道高聳的身影,就像日冕上的指針,慢慢移了過來。

頓時驚起一灘鷗鷺。

程氏兄弟率先以袖掩臉,博命逃竄,潘璋則丟給張闕一個,你好自為之的眼色之后,也緊隨其后。

徒留張闕心中不停暗罵一群沒義氣的家伙,然后馬上收斂臉上神色,端正相迎。

“程公,烈日炎炎……”

程立擺了擺手,“你我之間勿需如此客套了,且隨我往堤上一行。”

張闕一愣,放下了舉到胸前的雙手,便跟著程立腳步往不遠處的大河堤壩走去。

離開了樹蔭,風頓時變得燥熱起來,一團一團的往身上裹挾,仿佛要將人一身汗水全都擠出來一般。

張闕抬頭瞥了一眼白晃晃的太陽,不住的搖頭,這小冰河期的氣候變化真是詭異,前不久還一副寒冬未褪的模樣,現(xiàn)在又儼然是炎夏提前到來的姿態(tài)。

“大戰(zhàn)過后,必有大疫!”

程立站在堤岸上,望著滾滾翻滾的黃色浪濤,悠然長嘆。

“幸好濮陽城破的時候,天氣尚且寒冷,讓我們有足夠時候去掩埋焚燒尸首。若是換成現(xiàn)在,只怕不需兩日,尸首必然就會腐臭破敗,引發(fā)疫病!”張闕也垂下目光看向大河,言語里有幾分慶幸,“這么說起來,老天倒是幫了我們一把。”

“我說的大疫并非單指疫病。”誰知道,程立聞言之后,卻又搖頭,“那張角選在二月起兵作亂,居心何其歹毒!”

張闕有些不解。

程立倒也沒有如往昔那般不耐煩,而是指著大河兩岸,緩緩解釋道:“二月、三月,春之伊始,乃是一年之中最為重要的春耕時候……”

只是這么一句,張闕就已經(jīng)恍然明白了。

黃巾之亂席卷天下九州,本該在這個時節(jié)下田耕種的百姓黔首們,要不棄家從賊,要不被無辜裹挾,無數(shù)田畝被迫拋荒。即便是勉強種下的青苗,也在紛亂的戰(zhàn)事當中不知道被毀壞了多少。

而這個時代的農(nóng)民,基本都是一年收成繳納完算賦口錢之后,堪堪夠飽腹而已!

換言之,今年秋收,必然顆粒寥寥!必然有大批的人吃不飽飯。

人一旦吃不飽飯,會出什么亂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饑荒……匪盜……流民……黃巾之亂,遺毒無窮啊!”程立一貫剛硬的神色,也變成了難以掩飾的哀戚,“吾輩黔首,不過求一個太平,何其難也!”

“程公,可有我力所能及之事?”張闕是第一次見到程立這樣的神情,有些手足無措,好半晌才勉強說了這么一句。

“有!”程立臉上悲戚旋即收斂,“如今戰(zhàn)亂堪堪平定,必須馬上安排人手重新開荒補耕,被踩壞的青苗,也需重新補種。”

“此外,更為重要一點就是,東郡各縣倉廩里的存糧,不能被當成軍糧,必須留給東郡六十萬百姓。如此,他們方有一線生機!”

張闕一愣,露出幾分難色,“程公所言有理,若只是東阿縣,我尚有權(quán)利如此。可整個東郡……須知道,我并非東郡太守啊!”

“朝廷來的使者,應該就在這一兩日內(nèi)抵達。你必然會成為兩千石,同時朝廷也必然會給予你時間休整,補充軍備!這時間以我估計,將在一月左右。”

程立盯著張闕,雙目炯然如神,似有火焰燃起,直看的張闕渾身燥熱。

“這一個月內(nèi),東郡無人官位在你之上,無人聲望高過你。換言之,你不是東郡太守,勝似東郡太守,只要你想做,無人能逆其鋒!鮑信不敢,李進不會,陳宮更是樂見其成!”

說到這里,程立難得的拍了拍張闕肩膀,面上露出凝重神色。

“東郡六十萬百姓生死存亡,皆在汝之肩上了。”

張闕感到一股熱血從腳底板直沖到天靈蓋,整個人都肅然起來,對著程立鄭重點頭。

平原之上,堤岸之間,兩人腳下,大河滔滔,奔流不息。

不知不覺,熱風漸漸變成了涼風,鮮艷如血的晚霞,染紅了夕陽。

褪卻了熱血的張闕,這時候才恍然有些醒悟過來,自己…好像是被程立道德綁架了啊!?

不過,想起了先前和程立的約定,或許這就是代價吧?

一念至此,張闕躊躇片刻之后,卻又再度詢問,“程公,你還是不愿隨我離開東郡嗎?”

程立看向張闕,臉色一板,“不是早已經(jīng)說定此事了嗎?休要做如此小兒女姿態(tài)!”

眼見的張闕有些訕訕,程立又放緩了神情,卻是再度伸手向張闕肩膀,不過并不是拍打,而是替他輕輕撫去不知何時落下的塵埃。

“我留在東郡,不止是替你看住這份起家的基業(yè),亦是替你看住陳公臺……”

“待到有朝一日……”

言猶未盡,遠處就遙遙傳來了一陣呼喊。

“令君,大人!洛中使者已到城前,需得馬上出迎!”

……

濮陽城前,旌旗招展,儀仗連接。

一大隊人馬鋪陳開來,鮑信、李進,以及那位東武陽縣令盡皆在場,正圍著當中兩位年輕官吏,言笑晏晏。

其中一人高大挺拔,身高八尺左右,劍眉懸膽,姿貌威容,儼然就是最為傳統(tǒng)的古典美男子模樣。另外一人,則身形有些消瘦,容貌雖然也堪稱俊逸,但是與身邊那人相較之下,未免有些女態(tài)。

“已經(jīng)派人去喚張令君了……兩位大使,要不先行入城?”東武陽縣令拱手相對,臉上笑得有些謙卑。

身材高大那人,擺了擺手,抬頭看向斑駁的濮陽城墻,口中不由嘆息道:“如此高城厚郭,想來你們必是經(jīng)過了好一番苦戰(zhàn),方才破城平亂的吧?”

“為國征戰(zhàn),死何足惜!”鮑信見縫插針,聲音朗朗如鐘,瞬間就將眾人目光吸引。

“這位莫非就是泰山鮑允誠?”高大男子眉毛一挑,馬上上前執(zhí)手相握,頷首不止,“不愧是泰山健兒,果然豪邁過人!”

鮑信有些驚喜,又想起此人與自己結(jié)交的曹孟德,乃是打小就混跡在一起的好友,心頭便有些恍然,而正當他準備說些言語,來隱晦提及曹孟德與自己關(guān)系的時候。

卻見得,另外一名大使,極目遠眺之后,忽然邁步上前。

與此同時,眾人也紛紛轉(zhuǎn)頭相向。

只聽到遠處蹄聲滾滾,一股震顫貼地而來,不多時,便見一彪騎兵擠出塵埃,當先之人,未等馬停,便翻身下了馬。

“大兄……”張闕張了張口,有些為難的沖著眼前這個熟悉卻又陌生之人,喊了一聲。

“阿闕,你這臉,你這手……”

張范看著不過半年未見的從弟,有些難以自持,雙手從張闕粗糙的臉上拂過,最后緊緊握住他滿是繭子的雙手,眼睛瞬間濕潤了起來。

“真是苦了你了……”

張闕本來是有些尷尬的,但是見得張范如此激動,不免想起身體為自己所占,魂靈不知飄蕩到哪去的前主,更想起了自己上一輩子垂垂老矣的父母家人,忍不住,也是一聲長嘆。

“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就在張闕和張范執(zhí)手相看淚眼的時候,那名高大男子也緩步上前,笑吟吟的站在一邊,眼中目光更是不停的打量著張闕。

張范用袖子拭了拭眼淚,拉著張闕向前。

“阿闕可還記得本初兄?他現(xiàn)為大將軍府掾,亦是此番朝廷派來與你封賞的正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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