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性格剛戾程仲德
- 受命于天?從縣令開始,打通三國
- 玉谿山人
- 2869字
- 2025-05-03 09:00:00
日暮西垂,鮮紅的陽光冷幽幽的鋪陳在整片大地上,尚未熄滅的黑煙,順著風四下彌漫。
半空中盤旋著一團團黑壓壓的烏鴉,時不時從中飛出一只,落到地面,開始享用自己的大餐。
折斷的旗桿,散落的斷刃,傾倒的車輪,泥濘中的殘肢斷臂。
哭喊著,哀嚎著,告饒著的俘虜們,以及滿臉歡笑著打掃戰場的東阿縣兵卒。
悲與喜,混合成了奇異的對比。
張闕遠遠眺望,不發一語。
說起這場剛剛結束的戰事,過程不必贅述,只用水到渠成四個字形容就足夠了,不過程立的騷操作卻不得不提。
在發覺渠丘山上聚集的民眾百姓們不愿回轉奪城,程立便讓長子程武帶上十幾人假扮黃巾軍,舉著標志性的黃色大旗,從東面呼嘯而來。
他自己則在人群之中大呼道:“賊人正從東來。”
山中百姓不明所以,眼看著東面確實黃旗招展,煙塵滾滾,心驚之下,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一股腦便跟著程立往西面東阿城沖去。
彼時,正巧是張闕射出帛書,命人在城頭喊話,引的黃巾軍騷動之時。
黃巾軍眾首領以為自己迎來了援軍,結果到了跟前,才發現是一群只知道蒙頭狂沖的尋常百姓!
而張闕帶人出城夾擊,更是雪上添霜,火上澆油。
本就接近崩潰營嘯的黃巾軍,這下子徹底無救。
圍攻東阿城整整四日的黃巾軍,就如張闕出城前所喊的那樣,一朝而定,余下的不過是收拾殘局罷了。
斜照的夕陽,將張闕和身邊之人的影子拉的很長,遠遠的投在渾濁的土地上,仿佛兩個俯視人間的巨人。
張闕伸手按向墻垛,手甲上殘存著未干的血跡。
指尖摩挲著粗糙的刀痕,低垂的眼睛余光,淡淡映出身邊站立之人的形貌。
極高,極瘦,就像是一株從山巒怪石中生長出來的奇松。
張闕本來覺得自己身高八尺,已經算高了,誰知道身邊這人居然還比自己高了半個頭,足足有八尺三寸有余了!
程昱,或者該稱呼他還未更改的姓名,程立。
在真正見到他之前,張闕曾經設想過許多兩人相見時的情景。
是該倒履相迎,執子之手,表現自己求賢若渴之心。
還是該保持矜持,不動聲色的提起自己如何手刃王度,如何聚攏民心,如何用計離間,如何打敗城外亂軍,從而引得他大呼驚嘆。
抑或是可能兩人相性極高,根本不必多說閑言,一見就如故。
無論何種情景,歸根結底,都是張闕在想著該如何收服這位鼎鼎大名的謀士。
然而,此時此刻,兩人同時站在城頭,相對卻只無言。
不是張闕怕尷尬,也不是張闕臨了膽怯,只是在程立目光掃視下,張闕只覺得自己所有的話根本不用說,程立都已經知曉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張闕終于開口。
“我曾聽聞程公年少時候,常夢見自己登上泰山以兩手捧日。比之眼前垂暮夕陽,當真是曜日之象,可謂是奇人自有異象。”
“當不得張君公之稱呼,所謂捧日之說,乃鄉野閑傳,當不得真。更何談什么曜日,老朽四十有余,已經如這夕陽,垂垂老矣。”
程立的聲音很是冷淡,對于張闕不稱令君,而是喊了個相對禮貌,又保持距離的張君。言語之中,更是很直接的表達著我老了,你別來折騰打擾我的意思。
張闕一時語塞,只得再度沉默,繼續看向城外。
此時戰場已經打掃的差不多了,縣卒們正三三兩兩的回城。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身后響起,薛房懷抱頭盔,顧不得滿頭汗水,興奮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令君!城外收繳的物資已經大略統計完成了,共有長矛千余條、皮甲兩百多副、鐵甲三十副,糧食兩萬余石,戰馬三十余匹。至于金銀財帛,過于零散,還未能完全計數,應在三十萬錢左右。”
“哎,可惜的是,敵軍混亂剛起的時候,卻有一名賊首點火自焚!聽說姓方…此人非但將自己帳內所有物資財物集中一處,燒的一干二凈!還派人去屠戮砍殺戰馬,真是可惡!要不是其人已經焚為灰燼,定要將其如王度一般懸首示眾!”
張闕聽完之后一時愕然。
不是替那不認識的方姓賊首感嘆,更不是覺得繳獲很多,而是覺得太少!
這黃巾軍也太窮了吧?就這么點物資?
說好的發戰爭財呢?
這點東西,就連自己募兵發出去的錢糧都掙不回來吧!
但是很快,張闕也明白過來,這支黃巾軍一起義就撞上了東阿城,根本沒有劫掠多少地方,如此窮酸也在情理之中。
“將繳獲先行封存,你與兵卒們說,等軍功驗算完畢后,我會另行封賞。”
薛房臉上喜悅神情更盛,恭敬稱是。
對于大戶人家出身的他來說,喜的自然不是什么錢財上的封賞,無論什么封賞也比不上實打實的軍功,此戰過后,自己頭上的代縣尉儼然已經能夠變成正牌縣尉了。
不過在簡單匯報完之后,薛房并沒有離開,而是指著遠處黃巾軍營盤與東阿城空地上,一簇簇綁手縛腳的俘虜們,詢問張闕該如何處置。
“程先生覺得應該如何處置?”
張闕將問題拋給了程立。
“此乃大事,張君決定便好,下吏不敢置喙。”程立的回復依舊冷淡。
張闕嘬了嘬牙根,試探詢問道:“挑出其中賊首,殺之以儆效尤,余下的放走?”
“張君決定便好,下吏不敢置喙。”還是一樣的回復。
張闕頓時覺得牙疼,對于這些俘虜的處置,無非就三種方案,要不全殺了;要不殺了領頭的,剩下放了;再就是納為己用。
但剛剛那個折中方案,顯然不符合程立想法。
張闕輕輕瞥了一眼程立,卻正巧程立也側身來看,兩人無意中對上了眼。
張闕只覺得程立雙眼好似深潭,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學生課堂,程立正是老師,明明已有答案,卻還要想方設法的來考驗別人。
張闕心中頓時一凜,若是按照史書上寫的,這老頭向來心狠,他不會是想要將俘虜全殺了吧?
他長呼一口氣,伸手摸過斑駁的城墻,沉默片刻之后,開口道:“我決定將俘虜中的青壯招募編練為兵,至于剩下的老幼婦孺,就以工代罰,修繕城防吧!”
“程公覺得如何?”
“張君決定便好,下吏不敢置喙。”
不知道是不是張闕錯覺,程立的聲音似乎更加冷淡了些。
張闕撓了撓頭,看來自己的答卷,程老師并不滿意啊,但是他也實在無非違心。他自襯自己并不是皇甫嵩,沒有斬首壘京觀的癖好,城外兩千多條人命,其中多是大漢最底層活不下去才起義的流民,兩軍對壘時,尚可以說是各為其主。但是,殺俘虜,自己真下不去手。
“程公乃東郡名士,可知道東阿周近還有哪些名士,或者有才能之人,我欲求賢征辟。”頓了頓,張闕暗嘆一聲,換了個話題,勉力和程立繼續攀談著。
“下吏乃淺薄之徒,蝸居于東阿,并不識得什么名士,張君或可再詢他人。”
“程公可知道東郡何處有戰馬?”
“不知。”
問題越來越簡單,回答也越來越短。
“嘖!”
張闕是真的無奈了,早知道程立此人脾氣不好,卻沒想到壞成這樣,難怪陳壽說他性剛戾,與人多迕。
就這臭的跟糞坑石頭一樣的性格,真不知道東阿士民是怎么和他相處四十余年的!
不等張闕在腦海中繼續吐槽程立,另一邊程立見他再無呱噪,已經準備拂袖告辭了。
“張君若無其他事,下吏先行告退。”
張闕擺了擺手,也沒了熱臉貼冷屁股的心情。
兩人這番初初相會,不說與張闕原先設想的完全一致,至少也可以說是大相徑庭。
然而,程立剛剛走出幾步,卻又頓足,微微拱手說道:“王度雖是亂軍賊酋,但是如今城外亂軍已破,且他已經懸首曝尸數日。畢竟也曾是東阿縣丞,還請張君將其尸骸取下,收斂入土了吧。”
張闕萬萬沒想到,與程立相見之后,他唯一一次開口提要求,居然是為了王度。
“好。”
見得張闕答應,程立躬了躬身,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了。
“這老匹夫!”
薛房沖著程立遠去的身影,狠狠唾了一口,旋即,面向張闕。
“令君,不用問這老匹夫,名士什么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何處有馬!”
“哪里?”
“東武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