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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2評論第1章 武威楊府
“你不是我兒!”
天啟三年七月,涼州衛(wèi)(武威)楊府。涼州指揮、右副總兵楊嘉謨那狹長鳳眼微瞇,死死的盯著眼前跪坐在地一身錦衣,吊兒郎當(dāng)?shù)纳倌辍?
“我楊家,自祖繼業(yè)始,歷代忠烈,這忠烈楊府,怎生出你這等不肖之子?”
“滾,滾去三官祠跪著去!”
“孝正,盯著他,要是敢在三官祠玩花樣,給我打斷他的狗腿!”楊嘉謨橫眼看向旁立的灶頭漢子。
“嘿嘿,指揮安心。”
那漢子嘿嘿一笑,三兩步上前,一把拽住少年后領(lǐng)直將其拖了起來。
“嘿嘿,云亭,走咧走咧。”
“俊叔,你撒開我,你抓狗吶薅我后脖領(lǐng)子。”少年楊觀四仰八叉張牙舞爪數(shù)次掙扎,最終還是拜伏在這位堂堂副千戶的手中。
只得橫眉冷對,看向后方已然一臉怒氣的楊嘉謨,大喊一聲:“我本就不是你兒!”
楊嘉謨氣急,手指顫顫指出:“逆子啊,逆子!”
三官祠外,烈日灼灼。那老榆樹歪著脖子橫伏在墻頭,旁邊松柏森森遮罩出那么一片陰涼之地。灶頭漢子楊俊歇脫了長刀,坐在那青石板上,感受著屁股下傳來的一絲涼意,這才呲牙笑看著跪地的楊觀。
“你歲慫咋是個軟蛋咧?不就是馬驚了嗎,落了次馬就把你嚇成這慫樣子了?”
楊觀抹了抹下巴上的汗水,斜看了一眼這灶頭漢子:“俊叔,有涼瓜沒?”
“嘿,還想吃涼瓜?我這兒有倭瓜錘,要不要嘗嘗?”
半年前,他還是寫小說的撲街寫手。
可一覺醒來,他竟然在給楊嘉謨當(dāng)兒子!
還他娘的,是干兒子!
這半年,他弄清楚了時間、弄清楚了環(huán)境…也已經(jīng)數(shù)次跟隨眼前這位俊叔,前往長城沿線的堡子烽臺巡查轉(zhuǎn)悠。他繼承了這具身體,同樣,也成為了楊府私兵中,最為精銳的隊伍成員之一。
‘夜哨’,這支和夜不收同等作用的隊伍,卻獨屬于這西北之地。
然而…這一切,他都不想干,他只想回去…
他試著悶水盆、從樹上蹦下來、試著落馬,就差上吊自盡招雷劈了。
可一切都是徒勞!還被楊嘉謨當(dāng)成了是慫包軟蛋,一次次的被罰到這三官祠來跪著。
他娘的大明啊。
一句話,大明吃棗藥丸!我一個撲街肥宅的玩意,救?咋救嘛。
你丫的賊老天,拉誰過來不好,你拉我?
少年癟癟嘴,低聲嘟囔著:‘沒有冰鎮(zhèn)大西瓜、沒有冰闊落、沒有手機…我的亞索啊…賊6…’
武威楊氏,說牛*是真的牛*。
呈大宋金刀令公之后,不說什么顯貴之后了,就說武威楊氏這一支,人家本來就是顯貴!從大明建國開始,武威楊氏立足于此后。
一世祖楊勝官至懷遠大將軍。
二世祖楊斌歷任陜西行都司署(甘肅)都指揮僉事、涼州衛(wèi)都指揮、掌印指揮使、山丹衛(wèi)都指揮。
三世祖楊威世襲涼州衛(wèi)指揮使,三世祖楊玉至南京廣武衛(wèi)指揮使。
四世祖楊和成化八年襲授祖職,歷陜西安化守備、寧夏參將。
后楊佑歷任西寧守備、陜西洮泯州游擊將軍、肅州參將、甘肅左副總兵。
楊嘉謨的爺爺,楊鰲歷官靖擄衛(wèi)守備、陜西西安州游擊將軍、延綏參將、安邊參將、固原鎮(zhèn)副總兵。
楊嘉謨的父親,到底也是在指揮任上戰(zhàn)死沙場的…
而楊嘉謨,戰(zhàn)功輾轉(zhuǎn),也終于拿到了右副總兵的位子。
整個大明,一東一西,東邊的遼東不說,可要說九邊甘肅這塊地方二百余年的安寧,就是武威楊氏血染長城的豐功偉績。
“哥呀,又挨訓(xùn)了?”
三官祠外,和楊觀差不多年歲的少年漏出頭來,笑看著跪在陰影下的楊觀。
楊觀斜眼看向少年,微微驚訝:“楊英?你不是去東邊堡子了?”
這小子是楊嘉謨的親兒子,楊英!其上還有個兄長,名為楊光烈,如今已是總旗。
再看自己,準(zhǔn)確的來說,自己應(yīng)該管楊嘉謨叫聲族叔,父親曾是楊嘉謨近衛(wèi),身份和這灶頭漢子一般。三年前,在其戰(zhàn)死后,楊嘉謨便將楊觀接到膝下,認其為子。
楊英身著一身皂白袍,頭上牛皮冠,身上塵土未掃明顯剛從外面回來,嘿嘿一笑跟楊俊打了聲招呼:“俊叔,又辛苦你了。”
灶頭漢子楊俊嗤笑一聲:“我樂得清閑。”
楊觀看著這個弟弟楊英滴溜溜的走過來,猛然一個挺身撲起,楊英想躲卻已然來不及,被年齡稍大一些的楊觀直接給撲倒摁在身下,一手鎖脖,一手拍著這小子的屁股蛋:“好你個臭小子!”
“忘了你罰跪的時候,是誰偷偷給你送涼茶的?竟然敢來調(diào)笑我!”
“哥,我錯了哥,你趕緊放開,別讓父親看到了!”楊英連聲喊著:“我這不是聽說你被罰跪,來給你送水嘛,我水囊里有水,有水。”
“這還差不多。”
等兄弟倆坐在了陰涼下,楊觀才看向弟弟楊英:“我說,你小子不是偷跑回來的吧?”
“你這一去,怎么也得一個月,這才去了幾天?”
楊英正了正發(fā)冠,才低聲嘟囔道:“我聽說咱們甘肅要來個新的總兵官,是陜西那邊提調(diào)過來的。這么大的事,我肯定得回來湊湊熱鬧呀。”
楊觀微微點頭,這件事情他聽說了。
今年六月,蒙兵部會推,原陜西、寧夏東路副總兵董繼舒,擢領(lǐng)甘肅軍伍、領(lǐng)總兵官之職,本年九月內(nèi)到任。
這個消息,前兩天剛剛傳至甘肅。
楊觀咕嘟嘟的灌著涼水,弟弟楊英吸了吸鼻子,看向一旁的楊俊。
“俊叔,你聽過這個人嗎?”
灶頭漢子楊俊嗤笑一聲:“那是個會舔屁股的軟蛋囊子,那副總兵才當(dāng)了不到一年,錘子事情都沒做,這次提上來聽說是舔了那魏閹的屁股。”
“咱們甘肅不比寧夏,這軟蛋囊子過來,不定搞出什么亂子呢。”
楊觀扯了扯嘴角水跡,笑看向楊俊:“俊叔,咱們武威楊府,還怕他一個總兵官不成?”
楊俊目光微斜:“扯淡!朝廷之事,是怕不怕的問題嗎?”
“當(dāng)年、老指揮英年故去,老太爺為了讓指揮世襲涼州指揮之位,曾贈予播州楊應(yīng)龍二百兩銀,以求其上書舉薦。”
楊觀心中一驚:“楊應(yīng)龍?那個造反的楊應(yīng)龍?”
灶頭漢子楊俊微微點頭:“老太爺曾在陜西任職,和四川播州有舊,加上皆是楊姓本家,又都是從軍之人,舉薦一二本是情理之中之事。”
“然誰料楊應(yīng)龍反,事涉老太爺,被拘至京中核查數(shù)月才止。”
“指揮世襲之事,也被一直摁到了兩年后。許多事情,你怎么樣不重要,人家認為你怎么樣才重要。”
楊俊停了停看向二人:“而今,指揮與湯副總兵配合得當(dāng),然湯副總兵掌嘉峪關(guān)事,指揮掌涼州、莊浪事。這來一個總兵,他勢必是要奪權(quán)的。”
“若是其再依仗那魏閹,往甘肅安插自己人……”
言語至此,二位少年自然也明白楊俊話中之意。
官大一級壓死人的道理,不是都能體會明白的,而如今這卻是實實在在擺在眾人面前的事情。
“俊叔,您覺得他來之后,最開始對付的是我們楊家,還是那湯副總兵?”
“這就難說咯,那董繼舒在陜西有根底,自然是和陜西相近一些才好。可我們楊家畢竟勢大,相比較而言,卻也是湯副總兵那邊更容易一些…”
“就是不知這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