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會嗎？”

楊觀緩笑搖頭：“在你眼里，大明是什么？”

鄭航微微蹙眉，他是楊嘉謨派來的，在楊嘉謨得知楊觀有北行的計劃的時候，他就被選出來了。

許多次長城外的經歷，讓所有人都明白鄭航對于大明的忠心，或者說是對于楊府的忠心。

可如今，楊觀所做的事情，對于楊府…危難重重……

一個沒有敵人的楊府，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一個在長城外掌握了大量武裝的楊府，還能在大明存在嗎？

楊觀做的這一切，對于楊府…有好處嗎？

鄭航盯著楊觀：“我不在乎大明是什么！”

“可你要清楚，你在長城外殺韃子是一回事，可如果你變成韃子的領導者，是另外一回事！”

楊觀眉頭深擰低聲道：“我明白，我很明白。”

他的擔心，也正在此處。

即便是他對于楊府的感情不深，可他也明白，自己的作為一旦建功會給這一片土地帶來什么樣的改變。

而他不可能改變的了所有大明人的心思…

一旦他的勢力建立起來，那么接下來最好的辦法，就是和楊府聯合，對于鎮番衛以北以及涼州、古浪東部的地區進行橫掃…

那接下來，是將所有韃靼的牧民驅逐出這里，還是將這一塊納入大明的治下，便是最大選擇…

可如今，楊觀還考慮不到這一點，因為這些事情可能還沒做到，他就已經死了…

而對此，楊觀只能使用延緩的辦法。

“你們記住，從我們走出長城的那一刻，這里就已經沒有什么楊府二公子，沒有什么楊嘉謨的干兒子了。”

“甚至于己字夜哨，都已經在偵查行動中全部死亡。”

“我們只是土默特部的一支…只有這樣，我們的所有行動，才不會牽扯到長城以內的人。”

“死了，是我楊觀命該，成了，未來的事情就已經不是我們如今能夠謀劃的了。”

這里，只有楊觀清楚，未來大明的命運是什么樣…

可即便是他，如今也不知道該做如何選擇…

“我需要一個確切的名號。”

“江南、這一點你們三個去定。”

江南三人聞言間連忙點頭：“遵命！”

“嗯，或許有一天，我們能光明正大的走入長城，走入那一片故土。”

“可在此之前，我們…只能是韃子。”

對于楊觀自身而言，他沒有太深的民族之分，而這也正是他的優勢所在！

在這件事情布置下去之后，楊觀直接擺手斥退眾人，獨自坐在那白色蒙古包內。

蒙古包的大門敞開，從這里望去，能夠看到遠處忙碌的人群。

他們因為得到牛羊而朝著這里跪地伏拜。

他們也因為看到那三眼黑天旗上的頭顱，而戰戰兢兢，滿眼的恐懼。

哈日扎和許宣二人的工作很難做…

這并不是說，沒有人同意留下，而是他們不明白，楊觀所言的未來，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未來…

但好的一點是，在牛羊的恩惠之下，所有人都留了下來。

而與此同時，訴苦大會的事情，徹底展開…

只是讓楊觀沒想到的是…這件事情，反而加重了這些牧民和漢人奴隸的矛盾。

因為這些奴隸，已經受過太多人的欺負…

一時間，牧民對這些貴族是產生了共同目標的仇恨。

可同時，漢人奴隸也對于欺負過他們的蒙族牧民，產生了同樣的仇恨…

即便是…他們有些人，已經和那些親衛留下來的女人結合…

“總旗……”

等江南連忙找到楊觀之時，楊觀也早已經知道了這種情況。

“呵呵，內斗啊…”

“總旗，我們接下來怎么處理？這要是…”頭發花白的江南滿是愁容的看著楊觀。

楊觀苦笑搖頭。

“召集所有人吧…”

“這……”

“去吧。沒事。”

楊觀伸手捏了捏眉心。他娘的，政工干部不好干啊。

隨著楊觀翻身上馬站在了那三眼黑天旗下。

雙方的人在一聲聲呼喊聲中，逐漸朝著這邊靠攏而來。

一邊，是遭受厄難后的漢族奴隸。

一邊是那些蒙古的牧民…

還有一群女人孩子，是那群和吉貝子親衛的女人孩子…

即便是有命令，愿意和這些女人結合的也只有極少數…而這些女人里，也有不少的漢人女子。

甚至于那些蒙古牧民的身旁，同樣也要漢人的女子，而這些女子，甚至可能是哪一名奴隸曾經的妻子…

當所有人站立在此，這就成了一片交織著苦難、雜亂、恩怨情仇的大網…

如今，這一張雜亂到極致的大網，楊觀根本沒辦法理清楚。

也根本沒辦法做到一一審判。

不僅僅是因為他如今所要表現出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這些人的心里不存在什么法理，楊觀也來不及在這里樹立什么法理…和懲惡揚善。

因為如果那樣，這件事情就變得沒辦法處理。

所以…楊觀只能快刀斬亂麻。

這些人如今都在看著楊觀，這個少年，殺了和吉貝子，和吉貝子的頭顱，如今就掛在楊觀身后的大旗桿上。

對于漢人奴隸而言，楊觀無異于救世主的存在，而對于這些牧民而言，楊觀給他們帶來的震撼和恐懼，無以復加，甚至于這其中的一些人，還對楊觀他們懷著仇恨…

楊觀緩緩催馬，來到這一大圈人的中心，大聲喊道：

“我不在乎你們過去有什么樣的恩怨！”

“我知道，想讓你們放下以前的痛苦，也很難…”

“但如果，你們想要破壞，我帶給你們的和平、安寧，那么，你們之前所承諾的留下來，便沒有任何意義。”

說著楊觀看向那群漢人：“你們想報仇，在我這兒不可能！如果想要殺欺負漢人的韃靼人，可以來參加老子軍隊的選拔！”

說著又看向旁邊的牧民：“你們想再欺負他們，更不可能！我可以給你們和我們，和他們一起并肩作戰的機會，將你們的長刀，對準那些曾經欺負你們的貴族、那些親衛。”

“你們這群之中，有丈夫還活著的漢人女子，或者不愿意跟著這群人的漢人女子，現在就可以出來，去回到你們的丈夫身邊，或者，在這群人里，找一個你愿意一起生活的人！”

“你們這些人…”楊觀說著，看向那群親衛死去留下的女人和孩子，隨即指向那群漢人：“必須和他們結合！”

“你們要記住，你們的苦難，你們以前的行為，是誰帶來的！”

“是那群為了掠奪你們的女人和財富、而越過長城的貴族老爺！是那群逼著你們去送死，然后搶奪了金銀財富，卻不分給你們的將軍貝子！”

“老子要不釋放你們這群奴隸、要不分給你們這群牧民牛羊，你們有個屁！”

“如今，你們什么都有了，能好好的活著，還有牛羊給你們，可如果，你們還是如往常一般。我會帶著愿意和我走的人，離開這里。”

“讓這里重歸于那些貴族老爺的治下。”

“我相信，他們很愿意自己手下多一群擁有牛羊的牧民和奴隸！”

“如果你們想要留下，那就放下以前所有的恩怨，跟著老子一起，干翻那些欺壓過你們的貴族老爺，那些親衛走狗！”

“讓你們的牛羊，不再被那些魔鬼掠奪去，讓我們自己、我們的女人、我們的孩子，不再會成為那些貴族老爺掠奪財富的犧牲品！”

“我已經拿起了長刀，而你們呢？”

“馬就在那里！刀就在那里！”

“造成我們一切苦難的敵人，就在我們的前方！”

“我需要你們！”

“我等著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