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

“董總兵，李巡撫。”

當董繼舒和李若星趕至古浪衛(wèi)之時，楊觀率眾已經從雜木口關出發(fā)，直奔鎮(zhèn)番衛(wèi)而去。

古浪衛(wèi)內，參將陳仲依舊是個伺候人的角色。

等三人分別就座，董繼舒卻擺手將陳仲支應了出去。

這才笑看向那羊須胡子沈自彰。

“呵呵，沈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們配合的，盡管吩咐，這件事情還是盡早理清楚的好。”董繼舒說著斜看了一眼李若星。

李若星緩緩一笑：“呵呵，是啊，湯副總兵死的蹊蹺，這件事還得勞煩沈大人。”

沈自彰看著這二人緩笑道：“二位大人，本官至此便是為了這件事。”

“自然須得盡快理清，只是……”沈自彰說著呵呵一笑，看了一眼門外。

“這位陳參將…我怎么聽著風評不太好啊。”

“這……”

董繼舒微微一凝，旋即呵呵笑道：“這我還真不清楚，沈大人你知道，我也是剛來甘肅之地。”

“這不，前些天剛剛為了收拾湯副總兵留下的攤子，才去了一趟西邊…”

“如今楊副總兵…哎…我想找個能托手的人都…”

董繼舒說著看了一眼李若星，故作苦笑搖頭。

李若星雙眼微狹，神情卻未大動，只是穩(wěn)坐說道：“是啊，湯副總兵身故，楊副總兵下獄。”

“這也就是韃子已經退去了…不然，這就變甘肅…”

“呵呵，沈大人，這件事情還得勞煩您盡快理清楚才是，不然這甘肅之地的兵馬行政，可是要麻煩了的。”

沈自彰饒有興致的看著二人，片刻后捻須一笑：“這是自然。”

“正好，陳參將這邊抓了一些亂軍匪首回來，下面的人已經審的差不多了，咱們一塊兒問問。”

“問清楚了，也好去涼州見見龐大人和楊副總兵。”

二人自然是笑著點頭。

旁邊李若星緩笑道：“龐大人這次倒是認真的很，還親自看著楊副總兵。”

李若星說完，緩緩端起茶盞輕呷一口。

可這一句話，卻讓旁邊的董繼舒和沈自彰都微微側目。

沈自彰置身事外，頗有一副看好戲的姿態(tài)，可對于董繼舒而言，卻是眼角微跳。

他已然收到‘陳仲’的報信，這件事情如今有沈自彰和李若星盯著，他不可能去暗中和陳仲會面。

所以關于信里的事情，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一個無法當面確定的事情。

加上李若星煽風點火，沈自彰的穩(wěn)坐泰山，此時間，這幾個人哪一個不是心思百轉？

李若星自然不會想著，自己能把董繼舒擠出甘肅，即便是再來一個總兵，和他巡撫的關系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但是這一張一弛之間，要的就是那微妙的平衡。

李若星只是想借勢，將他巡撫的位子坐穩(wěn)，同時能讓他在這甘肅有一定的話語權。而用一些簡單的言語，挑一下董繼舒和監(jiān)臣龐惠，便成了最簡單的辦法。

可…偏偏，他手里還捏著陳仲的把柄，至于這個把柄能給他帶來什么，這就要看怎么用了…

“呵呵，龐大人到底是陛下的人，認真是肯定的。”

沈自彰緩笑一聲，對于這件事并未過多的質評。

對于湯世倡的死，沈自彰心里早有盤算。但是對方的手段高明，將這件事情放在了亂軍身上，加上之前湯世倡又在長城上做出那等事情，下面軍心逆反是必然的。

如今各方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這件事情壓到湯世倡的身上，然后讓甘肅一地迅速安穩(wěn)，只是這里面，還有的扯皮…

“董總兵，古浪一地，亂軍匪類云集，而今民不聊生，古浪本地軍伍又折損嚴重，您這邊也需要盡快穩(wěn)定地方才是啊。”

沈自彰笑看著董繼舒，卻見董繼舒呵呵一笑。

“這是自然，只是…呵呵，要是從西邊調兵，有些麻煩…”

“而今之計，是先以涼州、莊浪二衛(wèi)兵馬，防止此地亂軍影響擴散，才是最好的辦法。”

“待沈大人審理結案，屆時整頓軍務大肆清掃，也是不遲。”

沈自彰手指捻動，緩笑點頭，一時間他有些不明白，這位董總兵到底是什么打算了。

想要憑借這件事情，要楊嘉謨的命？

可這件事情和楊嘉謨的牽扯著實不深，而今已經奪了其副總兵之位，想要再深究也不可能了。

加上其今年還有抵抗韃子之功，偏偏古浪衛(wèi)坐了一大堆的人，不僅讓韃子攻了進來，還弄出來個兵亂…

深深看了一眼董繼舒，沈自彰緩笑道：“楊副總兵受制。”

“董總兵、李巡撫，這東部數衛(wèi)可不能再生事了。”

“國事危機，遼東之地戰(zhàn)亂頻頻，宣府、大同、太原、延綏、寧夏及至這甘肅之地，任何一處大動，將牽一發(fā)而動全局。”

“臨來之前，侯總兵特意叮囑本官，要我和董總兵往來一二。”

“他雖掌陜西之兵，可寧夏、臨洮、甘肅無一不是陜西臂腋之地，望你臨之、信之。”

董繼舒眉宇微動，連忙行禮。

他本就是侯世祿的副手，而今至此，雖是提任可老大人的交代，他即便是裝樣子也得裝出恭順來。

“末將多謝侯大人警心之音。”

沈自彰緩緩一笑，便不再多言，而是看向巡撫李若星。

“李巡撫，你我同朝為官，本官凈重李巡撫的為人。”

“九邊甘肅之地，還需李巡撫多多上心。”

“是，多謝沈大人提點。”

這一番你來我往的勾心斗角，總而言之沈自彰以一個置身事外卻又想要平事的姿態(tài)，將這幾人的心思，給穩(wěn)穩(wěn)壓了下來。

兩句提點，兩次警告。

董繼舒想要趁此來對付楊嘉謨變得不可能了。

而同樣，李若星想要借著陳仲的事情來壓一壓董繼舒，自然也沒了可能…

沈自彰一進來，就說陳仲風評不好，便意味著很多事情他知道。

可無論是為了什么，不給自己添麻煩也罷，不想卷入甘肅官場的斗爭，從而被京城的渦流牽扯到也罷，總而言之，他想要甘肅安穩(wěn)，自己才好置身事外。

就在二位大人抵達當日。

關于湯世倡之死的案子，便直接落錘。

湯世倡御寇之際擅自潰逃致韃子長驅直入，潰兵無法收救、古浪衛(wèi)所孤立險境，幸得副總兵楊嘉謨布置得當，涼州參將率眾救援才致古浪衛(wèi)所無傷。

然麾下兵甲，因無人收攏嘯聚之間形成亂軍，裹挾土匪流寇暗入古浪衛(wèi)所，致湯世倡身故…

凡此種種，總算是給了上面一個交代。

而楊嘉謨因律下不嚴等等事情，奪取的副總兵卻并未復職，以涼州指揮之身暫待副總兵之職…

次日一早，等三位大人啟程趕往涼州之際。

參將陳仲自然前來相送。

李若星行過陳仲之間，緩笑看向陳仲：“古浪衛(wèi)所因亂軍土匪所累，這個冬天可不好過啊。”

“待本官自涼州歸來，再來處置此間之事。”

“這其中是本官早準備好的一些計劃，陳參將可先行準備一二。”

陳仲微微一愣，連忙接過李若星遞過來的文書。

可等幾人登上馬車緩緩而去。

打開文書的陳仲，面色隨即一白，剎那間頭上冷汗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