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司衛所大獄。

楊嘉謨雖然被下了獄，可終究是事情還沒有查清，所以倒也沒受什么罪。

太監龐惠，知道楊府在整個甘肅的威望，要想鉗制董繼舒和巡撫李若星，他身旁也需要人。

如今的楊嘉謨，無疑成了最好的選擇。

“哈哈哈…”

幾聲尖笑在牢獄中響起，楊嘉謨帶著鐐銬側坐在草榻上，鳳眼微斜看著扭捏著身子挪入牢房的龐惠。

“呵呵，龐大人興致不錯？”

“哎呦，我的楊副總兵哎，你在這兒可還安穩？”

楊嘉謨咳咳兩聲，雖然沒受什么罪，可牢獄之中畢竟陰寒。

“托龐大人的福，還沒死。”

“瞧瞧，瞧瞧，誰說你楊大人不知變通了。”

龐惠擺了擺手，將身旁眾人斥退，從中取出一封信，遞給楊嘉謨，卻正是那一封陳仲殺良冒功的信息。

“楊副總兵，這事…你怎么看？”

楊嘉謨斜看向龐惠，他沒想到龐惠會拿著這個東西來見自己。

一時間，楊嘉謨心思百轉，猜著龐惠的想法…

他隱隱明白，自己此前的布置已經顯現，這件事情出來，一旦坐實對于龐惠來說，無疑是大功一件。

而如今的陳仲，在甘肅官場那是一顆新星，用老東家湯世倡的腦袋，投了董繼舒。

這件事情，也能極大的扼制董繼舒接下來在甘肅的發展。

從來監臣、巡撫、總兵三者互相鉗制，可他楊嘉謨…如今卻成為三方唯一的下屬。

這也正是楊嘉謨要將龐惠和董繼舒給挑開的原因。

一旦三方互相鉗制，那么他就成了三方都必須爭取的存在。

“龐大人取笑我了，如今楊某不過是戴罪之身，這件事您不應該問問董總兵和李巡撫嗎？”

楊嘉謨緩笑之間卻并未直接回答龐惠。

龐惠卻是哈哈哈的又一聲尖笑：“你楊大人又何必如此裝糊涂？”

“咱家是給陛下做事的，考慮的是這九邊甘肅的安穩，如此之人，即便是董總兵反對，咱家也要將其拿下！”

楊嘉謨輕咳兩聲：“楊府世代立于涼州之地，便是為陛下守護我大明江山！”

“而今軍中現此蠹蟲之屬，楊某自然想要將其除之而后快！”

“可……”

“呵呵，龐大人，奈何楊某現在是有心殺賊，無能為力啊。”

龐惠哪里不明白楊嘉謨的意思？

笑看著楊嘉謨緩緩說道：“陜西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沈自彰沈大人，已經親赴古浪衛。”

“想來古浪之事，沈大人能夠查的清楚。”

“這牢獄陰寒，待會兒啊，咱家給楊大人你換個稍微暖和點的。”

“呵呵，如此，楊某多謝龐大人。”

等龐惠緩緩而去。

楊嘉謨坐于草榻之上，靜心盤算。

他此前的設計，如今已經逐漸在發揮作用，可那陳仲到底會不會死，還很難說…這等事情其實不是沈自彰能夠干預的，更多的還是董繼舒、李若星和龐惠三人的處置。

讓楊嘉謨比較擔心的是，即便是陳仲死了，古浪衛這邊也換不上他的人，更多的將會是董繼舒重新安排一個人，在古浪衛任職。

而這個人，極有可能是從西邊調過來的，原來湯世倡的麾下…

董繼舒作為總兵，本就有向朝廷推舉的名額，加上其背后的靠山是魏忠賢…

緩緩沉吟之下，楊嘉謨伸手揉了揉眉心，手腕上的鐵鏈扯動之間嘩嘩作響。

“楊府…看來是真的得沉寂了。”

那秋林老道的讖語，已然實現了。

隨著甘肅被大局牽扯，他楊嘉謨所代表的楊府，在這一場亂戰之中，必須龜縮起來以待時機。

而今朝中的局勢，魏忠賢的氣勢越來越大，隨著其對東廠的掌控，楊嘉謨是真怕有些事情牽扯到自己…

大兒子光烈已經被他安排出去，剩下小兒子年歲還小，倒也無所謂…

至于那個干兒子楊觀…楊嘉謨無奈搖頭。

楊府之內。

楊觀帶著那個田萱兒入內。

而那從雜木口關帶過來的江南也同樣被其安排在自己的偏遠內。

田萱兒有些緊張無措的跟在楊觀身后，被楊觀指了指旁邊的屋子：“你先住在那邊，不用收拾，我們明天一早就得離開。”

田萱兒連忙點頭，看了已經躬身立于旁邊的江南一眼，連忙躲入房間。

“總旗。”

“如何？”

“從葛詠葛大人那里來的資料，我已經大概整理出來了。”

二人入內，旁邊的火炕上放著已經被重新做了內襯，還洗刷了一番的白狼裘，楊觀的衣衫早已經準備妥當，被打包放在一旁。

“從鎮番衛出去，要抵達亦集乃，中間我們經過七處部族的游牧區域。”

“六壩堡以北的三岔河沿岸，是那位那木大黃臺吉的領地，其中有兩個小部族，一個是那個叫赤那，上一次就是他率眾攻擊的鎮番衛，另一個叫索明圖，是那木大的一個貝子。”

“再往西，這一片基本上是無人區，因為都是荒漠，所以，一直到了亦集乃周圍，才是您之前所說的那個土爾扈特部的領地。”

楊觀微微點頭：“這個赤那我們肯定拿不下。”

“至于這個貝子…”

“呵呵，根據此前夜哨的探報，這個貝子是個庶出，又不受恩寵，不然也不能被送到這個地方來，要知道那木大的作為林丹汗的直系親屬，他的領地很大，加上又是察哈爾部的八個鄂托克之一，其領地最西邊抵達亦不剌山，可如今這個貝子所處的，就是其領地的邊緣了。”

“據查，這里的牧民不過千戶，真正能夠聚攏到這個貝子手中的，不過二三百人。”

“當然，這不包括奴隸的數量！”

楊觀沉沉點了點頭：“那就他了！”

“我們不可能一鼓作氣趕到亦集乃，這里正是我們的中轉之地，而且依靠著亦不剌山脈，想要聚攏發展起來，幾百人還是不難的。”

“你先去休息，我去見過母親和三弟，明日一早，我們啟程！”

“是，總旗。”

江南朝著楊觀深深一禮，旋即看向楊觀問道：“總旗，您要帶那個姑娘嗎？”

楊觀愣了愣，苦笑搖頭道：“我倒是不想帶。”

“但人家賴上我了，我總得找個地方安排吧。”

“這件事等到了雜木口關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