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九月上旬。
北方鎮番衛的韃子終于撤退…
這便意味著今年的韃子之災已經過去，可隨即而來的，便是牧民已經在逐漸南遷。
九月的甘肅，冷風早已經刮了過來，草木枯黃落葉。
武威楊府。
楊嘉謨站立在庭院之內，仰頭看著那紅彤彤的柿子，伸手摘下一顆填入口中，微微還有一些澀。
楊觀在昨日終于返回楊府。
如今他身上的傷已然全好，只是左臂還有些隱隱用不上力氣，只不過已經不耽誤騎馬動彈。
對于總旗之事，他沒有去見那些人，返回楊府例行問安后，便直接返回了自己的小院內。
老仆從旁取過一些衣物：“公子，天冷了，您可得穿厚點。”
楊觀微微轉頭，看著那已經年過六旬的老仆人點了點頭：“王嬸，我一個年輕人你不用管我，照顧好你自己就行。”
“呵呵，那可不行，你的傷剛剛好，我不管你誰管你？”
“再說了，也不是什么多重的活，拿幾件衣服還累不著我。”
楊觀緩笑點頭：“多謝你了，王嬸，你自忙活去吧，不用管我。”
此時的楊觀，雙手攏袖，面前擺放著一大堆的白紙，筆墨早已經準備好，可他卻一直沒動手。
一直以來，他寫小說要搜集資料、要列大綱細綱。人物關系系列小傳。
可眼前他要寫得這一本小說，是他未來的人生！
而且，他能搜集的資料太少太少了。
他沒辦法像一個大將軍一般揮斥方遒指點江山，去制定什么幾年計劃，然后改變整個大明的局勢。
他也沒辦法像一個文人一般考取功名，從一方小吏做起，一直到權臣左右整個大明的國運。
他能做的，只能是一點點的改變，趁著大明未亂積蓄力量，去搏一搏那個未來！
手中筆墨輪轉，楊觀開始憑借記憶，繪制整個大明的地形圖。
如今的兩京一十三省，他都不明白這些省份的界限在哪兒，作為一個文科生出身的他，從當年的一筆畫世界，到后來的什么秦嶺淮河一線，可以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加上一直寫小說，所以這些東西，他并沒有放下，雖然有偏差，但現在不需要太過精細的地圖，大概就行。
“祁連山…這里有鐵、有煤…”
“白銀…現在已經失守，這里有銅…”
“西寧衛…青海…”
楊觀對照著未來的記憶，和現在的一些地圖，逐漸琢磨著，如今的青藏高原上，明朝的所設西寧衛，勢力延伸都沒到達青海湖。
更西邊是韃子所留的土默特部，由三個萬戶分別管轄，南邊的則是烏斯藏各部，還有一些被冊立的萬戶所…
而嘉峪關之外，除卻土魯番國，更西邊是葉爾羌和亦力把里。
他需要尋找一個合適的能夠發展的地方，來積蓄實力，在如今大明的官僚體制下，他想要被快速提起來，根本不可能。
沉吟間，楊觀最終選定了兩個地方，一個是青藏高原西邊的韃靼土默特部，另一個則是長城以北的草原！
土默特部好的一點是，他們曾經接受過明朝的冊封，通過祁連山以南的大通河谷，經過門源之后，也和這邊有商業往來。
而草原上就更不用說了…
麻煩得很…
“公子，有為姓郭的小旗要見你。”
這邊楊觀正歸攏間，外面傳來王嬸的聲音。
“哎，王嬸，你讓他進來吧。”
“老郭，快，快來！”
看著進來的郭瘋子，楊觀心情大好，連忙招呼著。
郭瘋子進來，微微縮了縮脖子：“小旗，你也該生個火盆啊，你這屋子里也太陰了。”
“嗨，咱們長久在外，無人居住自然就陰了。”
“隨便坐，我就不招待你了。”
“不敢，那敢讓小…總旗你招待啊。”郭瘋子呵呵一笑。
楊觀卻笑看郭瘋子一眼：“你也學會插科打諢了？”
“呃…嘿嘿，這個嘛，我本來就會啊。”
楊觀緩笑一聲，將桌上的東西整理了一下，自己昨日歸來，只是和楊嘉謨問了安，又去后堂問了安，倒是跟那位母親丁氏多聊了幾句，和楊嘉謨根本就沒多說什么。
至于總旗的職位，自從靖羌關之事后，他就沒再提過。
至于如何安排，楊觀并不關心，可看著郭瘋子，楊觀心里大概明白了一些。
“他們讓你來的？”
郭瘋子呵呵一笑：“下面五旗兵馬已經齊備，其他各旗都有探查任務，畢竟韃子退去，但是牧民南遷，要盯著才行。”
“可……”
“呵呵，您身上有傷，我們也不好打擾，這不是兄弟們讓我來問問嘛。”
楊觀翻了個白眼：“你故意的吧？”
“我說的可是實話。”郭瘋子連忙笑道。
楊觀也不理郭瘋子和自己耍無賴，只是緩緩問道：“古浪衛的事情，你知道嗎？”
郭瘋子這才微微正色點頭：“聽說了一些。”
“可……呵呵，公子。”
“您要是公子，自然會考慮這些，可我們這些人不一樣，能活著就行了，哪管那么多事。”
“可死的人有一天可能是你呢？”
郭瘋子面色僵了僵，低頭不言，他自然明白楊觀的意思，可逃能討得到哪兒去呢？
“我想去長城外看看。”
片刻后，楊觀看著郭瘋子：“不是以前那種快馬巡視。”
“而是帶著一批人，在長城外扎根的那種。”
“呃……”
“公子，你這…可是叛國啊。”
楊觀緩笑道：“要是我們在外面占的地盤，到最后還是大明的，那還是叛國？”
“這……”
郭瘋子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盯著楊觀：“小旗，你是認真的嗎？這…”郭瘋子還是下意識的喊著小旗…
“你說的東西，我想都想不到！”
楊觀緩緩一笑：“你去跟上面說。”
“你們這五旗我接了，但是我要去過北面長城外的人，要精通韃子話和習俗的人。”
“這個事情你別往外漏，只把我的要求提上去。”
“要能換人，我養養精神就過來，要是換不了人，我會請調到長城沿線的堡子烽臺里去，不會再去夜哨。”
“到時候，你們若還愿意跟著我，我自然歡迎，如果不愿意，也沒什么，你們好好的活著比什么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