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您…您快請坐。”
田丹青拉著母女二人,說話間就要給楊觀跪下,被楊觀連忙制止:“不必如此。”
這是一處售賣皮貨的鋪子,在西北這一塊地方很是常見。剛剛將楊光烈送走,楊觀在等到雜木口關那邊確定的消息后,就會啟程。
所以趁著時間過來轉一圈。
“一切可還滿意?”
“自…自然滿意,能活下來已然是您的大恩大德,還讓我們一家照看這么大的鋪子…”
看著田丹青開口就要說什么奉承言語,楊觀緩笑制住了其接下來的話語。
“呵呵,按年歲我應該喊你聲田叔,所以您不用跟我太客氣。。”
“你們在這兒的事情是我母親安排的,看到你們安穩就行。”
“唉,唉。”田丹青有點受寵若驚的連連點著頭,又連忙將旁邊的小女田萱兒拉過來。
“二公子,您發發善心,就將萱兒收下吧,當個丫鬟就行。”
“我們這一家承受楊家恩惠至此,實在無以為報…”
田丹青話說到一半,就看著楊觀的笑臉逐漸凝重。
他可以理解田丹青想用女兒拉進自己和楊家的關系,但卻理解不了他們為何要把一個人當做一件禮物般的物品給送出去!
一時間,都讓楊觀有些后悔去接濟這一家…
“我能殺人!”
誰料就在雙方陷入短暫的僵持之時,那田萱兒突然開口看向楊觀。
楊觀聞言微微一愣,旋即有些哭笑不得。便是跟隨楊觀過來的郭瘋子都笑著搖搖頭。
“你能殺人我也沒法要你。”
“我有軍務,即將離開涼州。”
楊觀說著深深看了一眼田丹青,這話是說給田萱兒的,更是說給那田丹青的:“即便是把你送進去楊府,你也不可能跟著我,把你送去軍營?那更不可能。我只是義子,母親幫我收尾安排你們是恩情,可我不能給她老人家添麻煩。”
田丹青這才緩緩哎了一聲低下了頭。
可楊觀看著那小姑娘田萱兒,十五六歲的年紀,只比楊觀小兩歲,此時卻瞪著一雙眼睛直勾勾看著楊觀。
“我會殺人!我殺過人!”
楊觀原本淡笑的面龐瞬間一凝,而旁邊的田丹青嚇得身體一顫,其母親連忙伸手捂住小丫頭的嘴。
“公子別見怪,蒙兒的死給孩子打擊太大,說胡話呢…”
楊觀卻并未理會其人,微微側目看向郭瘋子。
郭瘋子同樣眉頭深皺,和楊觀對視一眼。
楊觀一個示意,郭瘋子幾人當即上前,一下子就將田丹青夫妻兩個給分隔開來。
“公子,那丫頭說胡話呢,您可別信,千萬別信啊。”
“姑娘我不送了,不送了……”
可及至此時,郭瘋子幾人可管不上那個,而此時,那姑娘卻沒有一點而變化,只是盯著楊觀,那一雙水潤的大眼睛,此時卻顯得那般冰冷漠然…
等郭瘋子眾人將那夫妻兩個分隔開來,郭瘋子過來朝楊觀點點頭,楊觀才轉身緩緩坐在了旁邊,看向這田萱兒。
“殺的是什么人?”
“亂軍!”
田萱兒微微梗著脖子咬牙說道:“他們欺負娘,被我捅死了。”
楊觀伸手揉了揉眉心:“所以,你們逃出來,是因為這個?”
“不是,是官軍來了,要搶我走。”
“你父親為什么要將你送進楊府?”
田萱兒這才收斂了那一副倔強的表情,低聲說道:“他們怕我殺人的事被發現,想借著楊府躲起來。”
楊觀苦笑點頭:“那你自己的打算呢?”
“你給我說這件事,是想跟著我們去打仗?你要知道,打仗的事情,可不僅僅是殺人那么簡單。”
“你父母很聰明,最起碼很會借勢,在古浪衛的時候,知道用我搏一下,到了涼州還是如此。”
“戰場就是這樣,殺了敵人,不僅僅得活下來,還得算賬。殺多少人,損失多少人才算夠本、如何才算賺了、如何才能經營的好去打勝仗。”
“我會學!”田萱兒瞪著楊觀,半天后才低聲說道:
“我阿爸當時都想殺了我,我們家弄到這一切都怪我…”
“是我殺了亂軍,也是我被打怕了,往出跑的時候正好遇上了官軍前來…”
“然后牽連著家里逃命,又害死了弟弟…”
“他們知道了你的身份,就一直想把我送出去,在路上的時候,就一直問那個送我們來的人,到了這兒也在問…”
“我知道,他們不是怕我死了,是怕我死了還牽連上他們!”
楊觀微微凝眉盯著田萱兒。
郭瘋子從旁吸了吸鼻子干笑道:“我說丫頭,別這么想,這年頭誰活的都不容易。”
“你爸媽怎么想我和總旗不知道,但最起碼是一直在保你的命。”
楊觀有些無奈,他有些理解了,為什么母親丁氏收了那個張家的罪臣之后當丫鬟,也不會收眼前這個小姑娘了。
伸手揉了揉臉,苦笑一聲看向郭瘋子:“我他娘的就發了一次善心,結果弄出這么一大堆爛攤子。”
郭瘋子緩笑道:“帶著吧,她要死在半路了,是她的命。”
“嗯,你去找找那夫妻倆,我不想再出事。”
“明白!”
就在楊觀處理這個田萱兒的事情的時候。
此時的古浪衛安遠站。
一群從陜西而來的車隊,緩緩駛入城中。
古浪衛參將陳仲早就得到了消息,來此迎候。
“古浪衛參將陳仲,見過按察使大人。”
馬車內,那人緩緩挑簾露出面目,卻是一個羊須胡子的中年,此人正是陜西而來,專司徹查湯世倡一案的陜西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沈自彰。
與其同行的,還有一名正四品從官,按察副使柳敏。
以及經歷司、照磨所、司獄司等隨從官員:經歷、知事、照磨、檢校等各一名。
“陳參將?”
那沈自彰上下打量一番陳仲,微微點頭笑道:“總兵大人和巡撫大人可至?”
“回沈大人,總兵大人和巡撫大人,已經從甘肅鎮出發,不日將抵達古浪衛。”
“監臣龐大人,正在涼州,看押副總兵楊大人。”
“哦?”
沈自彰緩笑道:“楊嘉謨都被下獄了,你這兵亂的親歷者,居然已經升官了?”
陳仲的面色瞬間一凝,他知道,眼前此人是絕對能一言而決他生死的,待他剛要回話,卻聽得沈自彰緩緩一笑:“看來,是個真有本事的。”
與此同時,趕來古浪衛途中的巡撫李若星。
手中拿著一紙信封,其中明確標注著陳仲殺良冒功的埋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