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清晨電話

天才剛蒙蒙亮，朝陽中學綠化樹上，鳥兒在枝頭上躥下地的賣弄著歌喉，伴著鳥兒的歌聲，只聽到“……我站在風口浪尖緊握住日月旋轉，愿煙火人間，安得太平美滿，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韓磊的這首《向天再借五百年》在一個狹小的房間里唱起來，持續將近一分鐘的歌，已經反復唱了好幾遍。

今天是周六，黃天來不需要上課，難得到周末。一個星期的勞累，本想在周六好好補一下覺，可這首平時讓黃天來振奮的手機鈴聲，三番五次，一遍又一遍響起，使他不能安穩睡一個懶覺。鈴聲響一次，他翻一個身，然后用被子捂住頭，盡量減少聲音鉆入耳朵。

黃天來的老婆顏若仙，對這個響得不是時候的討厭鈴聲也是恨之入骨，打著哈欠說：“天來，你接一下電話嘛！要是不想接，干脆把它關掉。照這樣折騰下去，不是'再活五百年'，而是立馬就要被吵死了。”

黃天來喪氣地說：“真是的，大清早，讓人睡個安穩覺都不可以。”拿起手機，非常不耐煩地問：“喂！是哪一位？這么早，有什么事這么著急？”

“是黃老師您嗎？我是鎮中心校的教研員楊達奎，剛才我接到縣教育局宣傳干事王永康的電話，說他們十二點點鐘要到我鎮召開一個現場會……”

還沒等楊達奎說完，黃天來很不耐煩地說：“我又不是學校領導，你跟我說這么多，這個應該與我沒有多大關系吧？”

楊達奎聽出了黃天來的不耐煩，于是，直入主題說：“怎么跟你沒有關系，關系可大了，這個現場會就是因你而開。”

黃天來一聽，這怎么就跟自己扯上了關系，睡意全無，在床上坐直，追問道：“你把話說清楚，什么叫這個會是因我而開？我又沒有做什么違法亂紀的事”

楊達奎哈哈大笑說：“黃老師，你不要著急！是好事！好事！”

黃天來聽了，緊繃的心弦才稍微放松了一點，忍不住說：“我一個教書匠，從教二十年，沒有碰到過什么好事，楊教研，大清早，你就別拿我開涮了。”

“我知道今天是周末，大清早的打擾了您的清夢，但如果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您就借給我十個膽，我一個你的學生，也不敢開涮連多少前輩都要敬你三分的主呀！”楊達奎既是玩笑，也是他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

“那是什么事？楊教研，你就直說吧！”黃天來直截了當地問道。

楊達奎帶著歉意說：“是！是！我把話題扯遠了，言歸正傳，王干事通知我們，今天中午，要在我們朝陽鎮召開一個表彰現場大會，要選一名獲獎代表發言人。你是朝陽中學被表彰的對象，我們中心校領導研究決定您為我們鎮獲獎代表發言人，我打電話給你，就是要你準備一下，中午現場會上，您代表獲獎者上臺發言。”

“哦─是這么回事呀！我不喜歡在公共場合拋頭露面，你們還是另選他人吧！”黃天來推辭說。

楊達奎既無奈又懇切地說：“黃老師，我們也沒有辦法，這個獎，某一個程度來說，就是為您而頒發的，如果您拒絕發言，到時候大家都下不了臺，還望黃老師以大局為重，求求你，到時說幾句。”

楊達奎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黃天來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好勉強答應，說：“好吧，到時我就隨便說兩句，說不好，你們可不要怪我。”

黃天來答應了，楊達奎自是喜出望外，說：“只要黃老師答應發言，那我們就放心了，以你的學識和在我們這里的威望，我們害怕什么您不能說好！那就這樣說定了，黃老師您忙，我們中午十二點見。”楊達奎說完，掛了電話。

黃天來連手機都沒有放下，換了一副嘴臉，不高興地說：“什么狗屁獎！現場會！大清早擾人清夢，真是豈有此理！”

老婆顏若仙見黃天來發牢騷，她也早被電話吵得睡意全無，忙問：“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發什么脾氣？”

黃天來把電話的內容一五一十向顏若仙說清楚。

顏若仙高興地說：“這是好事呀！你從大學畢業，在這窮鄉僻壤從教二十年，現在總算獲得一個獎，這是對你的肯定，你應該高興才對，我趕快煮飯，以免誤了你的大事。”

黃天來沒有因為老婆的開導而高興，冷冷地說：“我教書育人，不是要別人肯定，也不是要上臺領獎。”

顏若仙不敢再勸了，怕引起黃天來更加不高興，于是順桿兒爬，一邊穿衣服，一邊說：“你說得對，你教書育人的目的是要改變學生的命運，改變我們貧困的山村，你的遠大人生理想我知道。”

黃天來聽了老婆的話，心里很受用，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容，說：“還是我的老婆最理解我。”說著，放下手機，在衣柜里尋找可以見人的衣服。

顏若仙看到黃天來找衣服，打趣說：“哎呀！你就別費那份心了，先隨便找一件穿上，中午穿的，吃了飯我給你找。”

黃天來翻來翻去，找了一會兒，他的確不知道穿什么合適，于是自嘲說：“看來穿衣吃飯，離開老婆還真不行。”

顏若仙得意地反問道：“你說呢？”說完做了一個鬼臉，轉身去洗漱了。

黃天來按顏若仙所說，胡亂拿了一套衣服穿上。

顏若仙在廚房里噼里啪啦忙了一陣，一頓簡單的飯菜就做好了。于是大聲喊道：“天來！欣然！吃飯了。”

吃完飯，顏若仙給黃天來找了一套西服，然后給他系領帶。

打扮好了，黃天來走到老婆梳妝鏡前面照了照，揶揄說：“若仙，這樣行嗎？我怎么看都覺得不對勁，渾身也不舒服，你看看這條領帶，就好像是農民犁地時拴在牛脖子上的皮繩，讓人連喘氣都困難，這發明領帶的老外，怕是不想出氣了。”

顏若仙笑著說：“西裝革履的，我看很神氣嘛！怎么跟農民犁地扯上了呢？”

黃天來還是覺得不自在，說：“要不我們換一套？”

顏若仙一本正經地說：“換什么換，就穿這套西裝了。穿西裝講究，體面，也顯得正式。你想想，今天，你參加的是正式場合，不是讓你游山玩水，可以隨隨便便的，你不僅代表自己，也代表我們朝陽鎮教師的形象，可別把我們鎮教師的臉給丟了。”

老婆這么說，黃天來也沒有反駁的理由，很無奈地說：“好吧！那我就犧牲一下自己，用極不舒服的這身西裝，來代表我們朝陽鎮教師的光輝形象吧！”

“好了！好了！該去領獎了，到時主角遲到，那還有什么形象可言。”顏若仙催促黃天來說。

“就去！就去！唉？你不跟我一起去？”黃天來說。

“我去干什么？人家給你發獎，又不是給我發獎。”

“你不去，我心里沒底，還是老婆大人給我壓陣吧！這樣我心里有底。”

顏若仙早已就等著黃天來邀約，她也想去湊湊熱鬧，自己又不好說她想去，現在黃天來開口了，自然是欣然答應。

黃天來也非常理解老婆，她一項都是一個跟屁蟲，只要沒有其他事，她都會和自己寸步不離。雖說他們結婚已經十五年，女兒黃欣然都十三四歲了，但他們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十多年如一日，如膠似漆，羨煞旁人。因此，他們被學校的教職工公認為是這個學校最恩愛的一對夫妻。黃天來約老婆一起去，一來是要和他一起分享快樂，二來是要老婆在眾人面前露臉。

現在反過來黃天來催促顏若仙：“我說你快一點好不好？現在已經是十一點了，我們從學校出發到會場，至少也要走一刻鐘，你不是怕我遲了嗎？”

“別催了，馬上就好，還有一個小時不是，現在你倒知道急了。快幫我看看口紅有沒有涂勻？頭發亂不亂？這身連衣裙好不好看？”顏若仙猶如機關槍一樣問了一連串問題。

“差不多。”黃天來簡潔明了回應了三個字。

顏若仙不滿地說：“什么叫'差不多'？你倒給個準話，是可以還是不可以？”

黃天來別的不怕，就怕老婆出門前問他妝畫得怎么樣？衣服好不好看？于是，敷衍說：“我看，都非常好了，今天，肯定沒有人能夠比得過你了，走吧！”

女兒從她的臥室里走出來，說：“你們折騰了一早上，還沒有走？媽，你問爸爸穿著打扮，真是問路于盲，他只會說你都好。”

聽了女兒的話，顏若仙覺得對呀！于是向女兒求教：“欣然，你看看，媽媽這樣還行吧？”

黃欣然上下大量一番顏若仙，像個小大人一樣，點點頭說：“四十來歲的人了，這個樣子已經很不錯了。再說，今天主角是爸爸，你可千萬別搶了爸爸的風頭。”

“你個小屁孩，怎么這么說話？”顏若仙假嗔道。

黃欣然吐吐舌頭，說：“還不是你讓我說的，趕快去了，要不然遲到了，那別人就看你們的笑話了。”說完回了自己的房間。

現場大會的會場就設在鎮集貿市場邊的廣場上，黃天來和顏若仙火急火燎地趕到這里，這里已經聚集了很多人。

黃天來夫婦氣喘吁吁，在廣場的角落找了一處沒人坐的地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