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別樣生活

車子駛進村公所大院，車子發(fā)動機的聲音迎來村公所房間里的人，從村主任辦公室里走出兩個人。

出來的這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主任和副主任。主任李新福，五十多歲，一頂花白蓬亂的頭發(fā)，一嘴黑黃的牙齒，眼看就是長年被煙熏，尼古丁殘留在了上面而造成的。另一個是副主任黃大明，他四十歲左右，跟黃天來老家是一個村民小組的，還有點親戚關(guān)系，按輩分，黃大明還要喊黃天來叔叔。

黃天來等下了車，主任和副主任走上前，說：“救兵總算來了，我們已經(jīng)盼你們好久了。歡迎歡迎！”說著一一和黃天來他們握手。

黃天來面向同車的人介紹道：“這是林子村的李主任和黃副主任?！庇窒騼晌恢魅谓榻B說：“我們兩口子你們認(rèn)識了，三個小年輕都是我們中學(xué)的老師，這位是李老師，李子豪?！敝钢咐钭雍馈?

“李老師好。”兩位主任說。

“李老師不敢當(dāng)，叫我小李就行了?！?

“這位美女老師是劉若涵。”

“劉老師好?！?

“叫我若涵就行了?！?

“這位是楊老師，楊陽。”

“楊老師好?！?

“楊老師聽著怪別扭，還是叫我楊陽吧！”

黃天來逐一介紹完了一行人，這時從扶貧辦公室里走出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伙子，看到黃天來，走上前，熱情而又有點夸張地打招呼道：“黃老師，你們終于來了，我在這里是望眼欲穿??！你們再不來，看著那些業(yè)務(wù)，我馬上就要瘋了?！?

黃天來哈哈一笑，說：“張小平，沒那么夸張吧？才下鄉(xiāng)幾個月，話里都帶上了水分?！?

張小平正色說：“黃老師，沒有夸張，明后天你就知道了，需要做的業(yè)務(wù)那是多如牛毛?！?

“不要在這里干站著了，到會議室了喝喝水，你們一路顛簸也辛苦了。”主任李新福提議說。

大家相繼進入會議室，會議室不大，而且也很簡陋?？繅Φ囊环秸迟N著村民村約、村干部職責(zé)、扶貧攻堅相關(guān)宣傳畫帖等?？看耙贿?，窗子玻璃沾滿紅塵，有一兩處還濺著泥漿，窗簾布是又舊又臟，似乎掛上去以后就沒有洗過了。會議室的桌凳倒還干凈，估計近期是經(jīng)常在這里開會，才被擦得這么干凈。主席臺的后墻上立著幾桿黨旗和一面五星紅旗，看來這里不僅是會議室，而且還兼是黨員活動室。

大家各自找了一個位置坐下，這時，從外面進來一個年輕姑娘，二十多歲，瓜子臉，臉上帶著微笑，給人很陽光的感覺。

黃天來覺得在哪兒見過這個姑娘，但一時又想不起具體在哪兒見過。

村主任李新福介紹說：“這位是我們村的計生員楊晶蕊，衛(wèi)校畢業(yè)到村里有兩三年了。”

楊晶蕊糾正說：“是來了三年多?！?

“哦！是三年多！三年多！看我這記性，總是把不該記錯的給記錯?！崩钚赂Ｗ焐线@么說，心里卻有點不自在，真是小屁娃娃，不懂人情世故，就一年半載，你叫什么勁，再說是閑談，又不叫你填表匯報，他心里這么想，可嘴上卻說著另一套。

楊晶蕊手里提了一壺?zé)崴?，進來后，把熱水壺放在會議室角落里的一個小矮柜上，從柜子中拿出一袋茶和幾個紙杯，準(zhǔn)備倒水沏茶。

“我不用紙杯，茶杯我自帶了。”黃天來說，向楊晶蕊揮了揮手中的茶杯，“紙杯用著既不舒服，又浪費資源，而且污染環(huán)境?！?

其他幾個隨行的老師，好像約好一樣，都說：“我們帶著杯子，不用紙杯?！?

楊晶蕊本來是要用紙杯沏茶給這幾位剛到的老師，可這些老師沒有一個要用紙杯，都說杯子自己帶著，這多少讓她感到有點尷尬，小臉一下就紅了。

黃大明見狀解圍說：“還是老師的意識高，連茶杯都是自帶的，他們不用紙杯，就給他們的杯子續(xù)續(xù)水吧！”

黃天來也覺得他說的過于直白，讓楊晶蕊難為情了，于是說：“你把紙杯里的茶葉倒我茶杯里，麻煩你順著給我倒一杯水，將近三個小時的一路顛簸，的確有點渴了?！?

楊晶蕊找到臺階下，自然是按照黃天來說的去做，化解了尷尬，臉也不像剛才那樣紅了。她給黃天來沏上茶，遞過來說：“黃老師給您，我也是朝陽中學(xué)畢業(yè)的，你們都沒有教過我，可能不認(rèn)識我。”

“哦！我就說嘛！看到你怎么覺得那么眼熟，原來是我們學(xué)校畢業(yè)的?！秉S天來恍然說道。

兩位村主任和老師們閑聊了一陣，看著黃天來他們休息得差不多了。李新福率先開口說：“黃老師，我也就不跟你們拐彎抹角了，鎮(zhèn)政府通知我們，說最近要有地區(qū)的領(lǐng)導(dǎo)對我們的扶貧攻堅工作進行初檢，我們的扶貧攻堅工作，千頭萬緒。我們工作能力又有限，很多工作，我們真的很難在短時間內(nèi)完成，才把難題匯報給了政府，政府派了你們來幫助我們工作。我代表村委會表示十分感謝，同時，這幾天要做很多事，就要辛苦各位老師了！”

黃天來一聽，心里想，這不是屁話嗎？如果你們能行，我們還來干什么。于是，開門見山問道：“李主任，你就不必跟我們客套了，有什么需要我們做，就直接安排吧！”

李新福不好意思地訕笑了一下，說：“是！是！我們還是直來直去的好。具體需要做哪些工作，還是由地區(qū)派來的掛鉤領(lǐng)導(dǎo)，扶貧辦主任小張說吧！”說完，看了張小平一眼。

張小平坐直身體說：“我們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要做兩件事，一件是匯總上交的報表，一件是入戶落實相關(guān)工作。具體來說，就是完成三項任務(wù)，一是落實學(xué)生入學(xué)情況，報表與實際情況是否相符，二是落實醫(yī)療互助，大病報銷情況，三是危房改造，改造情況與實際是否相符?！?

“學(xué)生入學(xué)情況，中學(xué)那塊，名單我們已經(jīng)帶來了，我們在你們的報表上對一下，可以很快得出結(jié)果?！秉S天來說著，從提包里拿出一個公文袋說。

“還是你們工作做得細(xì)，小學(xué)的明天我叫林子完小的校長李學(xué)軍，把名單提供給我們，義務(wù)教育入學(xué)情況這塊工作，應(yīng)該很快就能夠落實?！睆埿∑秸f。

“現(xiàn)在最麻煩的工作就是危房改造這塊……”

“怎么危房改造成了一個麻煩？”黃天來插言不解地問道。

“需要改造的，條件限制，比如貧窮，人口又多，就那么一間住房，改造時，他們住哪里，解決不了臨時的住處，這是麻煩一?！睆埿∑浇忉屨f。

“有的死腦筋，念舊，不肯改造。覺得他們熏黑的土木舊屋，才是最好的房子，水泥磚塊建蓋的房子冷，不適合農(nóng)村人住這是麻煩二?！秉S大明補充說。

“怎么會有這樣奇怪的人，別人是喜新厭舊，他們卻是喜舊厭新，新房子不要，偏愛舊屋子，真是難以想象。”李子豪有點不可思議地說。

“農(nóng)村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沒有？如果沒有一些這樣的人，那就不叫農(nóng)村了，小伙子，你多待幾天就見識到了?！崩钚赂Ｐχf。

李子豪一本正經(jīng)地說：“李主任說得對，這幾天，我會好好見識的?！?

看李子豪一本正經(jīng)的樣，倒把李新福弄得有點不好意思，說：“小伙子，我跟你開個玩笑，你倒把它當(dāng)真了?！?

“我知道，可是我們天天在學(xué)校里教書，的確有很多東西不知道，需要我們學(xué)習(xí)?！崩钭雍乐t虛地說。

“還是年輕人好學(xué)上進！”李新福稱贊道。

張小平插言說：“那明天開始，我們就去逐一落實我們的各項工作。大家有沒有意見？”

“我沒有！”“我也沒有！”

“我倒有一個想法。”黃天來說。

“黃老師您有什么想法？請說?！睆埿∑焦Ь吹卣f。

大家都安靜下來，等著黃天來究竟要說出一個什么想法。

黃天來說：“大家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明白要做的事情，我的想法就是為了提高工作效率，我們還是采用分工合作的方法可能會好一些?！?

李新福不解地問：“怎么一個分工合作法？”

“我想，入戶調(diào)查落實，離村公所近的人家戶，由顏若仙和劉若涵兩位女老師進行，然后協(xié)助張小平完成相關(guān)報表，小劉電腦熟，能幫助，在不需要協(xié)助做表的時候，村公所的衛(wèi)生也搞一下，包括窗子也抹一抹，窗簾也拆下來洗一洗，工作組來了，看起來也干凈整潔，他們的心情也許會更好一些。要不然，連村公所都只是這個樣子……”后面的話，黃天來不明說，大家也能理解，他也就沒有往下說。

“打掃衛(wèi)生，我報名參加?！币慌缘臈罹镒愿鎶^勇。

“那最好不過了?！秉S天來說，“剩下的黃大明和楊陽一組，我是本地人，我和李子豪一組，我們分片入戶。你們有沒有什么別的建議？”用詢問的目光看著三人。

三人搖搖頭說：“就按黃老師說的，我們沒有意見?！?

李新福急了，說：“那我做什么？你們一個不要我了。”

大家都忍不住笑起來。

“李主任，你別急嘛！我還沒有說完。你是村主任，就在村里坐鎮(zhèn)，統(tǒng)籌協(xié)調(diào)各項工作?！秉S天來笑著說。

“嗯，我聽你安排。還是老師主意多，想的周到，怪不得一遇到困難，政府首先想到的就是老師?！崩钚赂＜仁谴蹬酰彩前l(fā)自內(nèi)心地說。

“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那我們現(xiàn)在就先分片分任務(wù)，明天開始，我們就按部就班，開展工作?！秉S天來說。

張小平回到他的辦公室，把表冊拿來，按表冊分了任務(wù)。

分完任務(wù)，黃天來說：“今天剩下的時間，我們就認(rèn)真休息，養(yǎng)精蓄銳，明天開干?！边^了一會兒，黃天來好像才想起又說，“哦！對了，我們五個老師的伙食，跟你們搭伙，等工作完了，費用一并結(jié)給你們。行禮我們已經(jīng)帶來了，請你們安排一下我們的房間?！?

李新福歉意地說：“我們村是窮村，讓你們來干活，還要自己掏生活費，真是過意不去。至于住處倒有好幾個空房間，只是條件有限，簡陋了一些?！?

“我們是來工作的，又不是旅游度假，只要有飯吃，有住處就行了，沒有那么多挑剔。”幾個老師同時說。

“楊晶蕊，你領(lǐng)老師們?nèi)タ纯捶块g。”李新福安排說。

“房間的事不忙，離睡覺還早，我領(lǐng)老師們到處轉(zhuǎn)轉(zhuǎn)，讓他們熟悉一下這里的環(huán)境。”

“那你們?nèi)マD(zhuǎn)，等吃飯叫你們。”李新福說。

所有事情安排已定，黃天來領(lǐng)著其他老師，在村公所周圍到處轉(zhuǎn)轉(zhuǎn)。邊走邊閑聊，他向這些外地的年輕老師介紹這里的基本情況，耐心解答他們提出的問題。

“這些地方，山林樹木茂密，泉水充足清澈，空氣新鮮，沒有大氣污染，還是別有一番生活氣息。”劉若涵面對山村的環(huán)境，不無感慨地說。

“是呀！農(nóng)村生活，雖說艱苦，還是別有一番風(fēng)味，這是在城市里所不能感受到的。你們幾個小年輕，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的山野生活，接下來幾天可能會感到不習(xí)慣，但你們會收獲一種別樣生活。”黃天來說。

“嗯，我們會很快適應(yīng)這里的生活的?！眲⑷艉孟癖ＷC似的說。

幾個老師邊走邊閑聊，不知不覺就走出了一段路程，來到了一片包谷地邊。包谷已經(jīng)抽穗，一陣微風(fēng)吹來，在午后陽光的斜照下，可以清晰地看到粒?；ǚ墼诳罩酗h飛。包谷樹上背著一包或兩包包谷，好像村子里的婦女背著的小孩，小孩帶著粉紅色的帽子，在微風(fēng)中輕輕飄搖，好像在和人們打招呼─歡迎你們！

“呀！這個好看，我要掰一個玩玩?！眲⑷艉d奮地說。

“我?guī)湍?，你要幾個，我掰你幾個?！崩钭雍老朐趧⑷艉媲矮I(xiàn)一下殷勤，自告奮勇地說。說完，就要跳到地里去掰帶著紅帽的包谷棒子。

“喂！小李，那個不能掰！”黃天來出言制止道。

“為什么？！”李子豪一臉茫然，回頭看著黃天來說。

“那是老百姓辛勤勞動的成果，你們不能糟蹋他們的的勞動果實?！秉S天來解釋道。

“我就掰一個。”李子豪講價道。

“一個也不行！”黃天來不留余地地說，“你們這些吃米不見糠的孩子，不知道勞動的辛苦。你們見過一粒種子變成這樣一株即將成熟的包谷，要經(jīng)歷多長時間，農(nóng)民要付出多少勞動。”

“那我不要了?！眲⑷艉t著臉說。

“黃老師─你們回來吃飯了！”這時，楊晶蕊站在大門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