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走自己的路

等臺下掌聲停歇以后，盧順繼續說：“轉眼間，我們五十班畢業已經十六年了。在這十六年間，我們各奔東西，有的忙于事業，有的忙于家庭。從畢業那天以后，就再也沒有像今天這樣齊聚在一起。能有今天的這個齊聚，舒悅功不可沒，她從提議到組織，都親力親為……”

大家又毫不吝嗇地送出一片由衷的掌聲。

舒悅站起來，向大家點點頭，嬌羞地說：“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要說感謝，最應該感謝的是我們這些在座的恩師，如果沒有他們當年的無私付出，哪有今天的我們。我提議，把我們最真摯的掌聲送給當年艱辛培育我們的這些園丁！”

臺下又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掌聲過后，盧順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當年，我們就是在老師的指引下才正式走上人生之路，千言萬語的感激不能表達老師對我們的萬分之一恩情！下面，我代表五十班的所有同學，誠摯邀請當年的班主任黃老師給我們講幾句，作為我們今后人生的方向，請大家歡迎！”

黃天來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不無調侃地說：“我整整聒噪了你們三年，這個你們必須做，那個你們千萬不能干。你們耳朵都應該起繭子了，你們就不煩？還敢叫我講話嗎？”

同學們起哄道：“你就是再講上三年，我們也不煩。”

盧順在主席臺上又說：“黃老師，請您說幾句。”說著，話筒遞向黃天來的方向。

眼看是不能推脫了，黃天來走上主席臺，拿起話筒說：“既然大家都要求講，那我就隨便說兩句。同學們，十六年，對整個宇宙，整個人類歷史長河來說，算不了什么，但對于一個人的一生來說，它已經是人生的五分之一左右。”

黃天來掃視了一圈在座的人，大家靜靜地很認可地專注聽著，他才繼續說─他要根據聽眾的反應，來決定講話內容。“所以，我我們常說，人的一生是有限而又短暫的。那么，在這短短的人生幾十載中，我們應該怎樣度過？”

黃天來沒有急于給出答案，卻看著臺下的人陷入沉思，讓他們有充分時間思索。讓臺下的人沉思了一小會兒，黃天來才緩慢地說：“其實，人生天地間，猶如過往云煙，我自己的看法是在有生之年，做想做的事，做該做的事，就這么簡單。比如，想和同學敘敘舊，見見多年未見的同學，就像你們一樣，搞一個同學聚會，這不是很好嗎？”頓了頓，又接著說，“人生天地間，他不是孤立的。不僅要做自己想做的事，還有你應該做的事，對于家庭，我們要養老育兒，對于社會，我們要盡自己的一份責任。能力強的，多為社會做貢獻，能力較弱的少一點貢獻，實在無力為社會做貢獻的，至少不能拖累這個社會。說一千道一萬，就是希望大家過好自己的小日子，也不要忘記了國家社會。國家社會好了，我的生活才會更美好！最后，與大家共鳴：走自己的路，也就是不忘記來時的路，走正現在的路，規劃好未來的路。我就說這么多，說得不對的請大家批評指正，不愛聽的，當作我什么都沒說，讓它從你的耳邊飄過。祝大家安康快樂！”黃天來把話筒遞給盧順，走下臺去。

此刻，在座的人才如夢初醒，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掌聲，掌聲經久不息。

盧順接過話筒，等掌聲平息后，由衷地說：“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黃老師的這番話如醍醐灌頂，讓我們在這物欲橫流的社會中不迷失自己的人生方向。黃老師十多年前是我們的指路明燈，今天是，將來也同樣是，讓我們再次用掌聲來感謝恩師。”

盧順等著掌聲停歇過后，繼續說：“現在，我們進入自由發言的階段，請同學們在這十多年里，經歷了一些什么，哪些覺得對你感觸非常大？請上臺分享。”

那些想要在同學面前露臉的同學，早已躍躍欲試，盧順這么一說，就有人上臺了。有的分享他們的所謂成功經歷，有的分享他們的奇遇，有的說一些生活瑣事……上臺了七八個以后，其他同學面面相覷，就再沒有人上臺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想出風頭，更何況這么多人面前，多數人都保持了沉默。

盧順又鼓動大家，機會難得，好歹說幾句，可愿意上臺的還是不多。盧順也沒有為難大家，既然大家不愿意和別人交流，那他也不勉強。于是提議說：“既然大家不想在這里交流了，那我們就換個地方。剛才有一句話黃老師說的非常好，'不忘來時的路，走好今后的路'，接下來，我們就一起去校園里走一走，重溫一遍我們當年的學習生活，這也是踐行'不忘來時的路'的最好辦法。大家同不同意？”

臺下一片熱烈的掌聲伴隨著叫好的聲音，通過了盧順的提議。

同學們三三兩兩走出禮堂，黃天來也跟了出去。他跟上盧順說：“我天天在這個學校里，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了然于胸，就不跟你們一起去了吧？”

盧順說：“我正想邀請您，只是有點不好意思麻煩您。這么多年了，學校已經大變樣，不像我們讀書時的樣子了，正好您給我們做向導，給我們講解講解學校發展變化的情況，讓我們對母校有一個全面的認識。”

黃天來不好推卻，只能說：“那好吧！請同學們跟我走。我們首先去教學樓，看看當年你們的教室。”

“好啊！好啊！”幾個同學附和道。

來到教學樓前，黃天來說：“大家看，這幢教學樓就是當年你們學習的地方，十多年了，只是外墻重新刷過一遍，多了一些名人字畫和格言警句。可是，里面就放生了一些變化，大家透過窗子看，黑板不再是當年的水泥黑板，換成了專用黑板，而且多了電子白板，學生的課桌也不再是當年那凹凸不平的笨重雙人木桌子了，而是換成了輕便的單人專用小課桌……”

聽著黃天來的介紹，看著眼前的變化，學生們一個個感慨萬千。

盧順提議說：“黃老師，您能不能帶我們去當年的教室看一看？”

“可以啊！全校二十間教室，我就只有那間教室的鑰匙。大家說，巧不巧合？今年我當班主任的199班教室，剛好就是你們當年的教室。也許，這就是一種緣分吧！”黃天來說。

“真的很巧合！”“黃老師看來真的與這間教室有緣！”“要么我們聚會的時候，你任教的班級，怎么會偏偏在我們當年的教室？”其中的幾個同學感嘆說。

黃天來打開教室前門，讓同學們先進去，自己在門外站著。

那些學生一進教室，一下子就炸鍋了。“我當年坐這里！”“我坐這里！”“我們兩個一起坐這里！”同學們爭先恐后，爭著尋找自己坐過的那個位置。雖然桌子早已不是當年的桌子，他們也早已不是當年的小半大孩子了，可走進教室，他們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黃天來走進教室，想活躍一下氣氛，說：“同學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我們就開始上課。”

坐在的人一下子安靜了，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們早已不是學生了，才哈哈大笑起來。

看著學生們，坐在那擁擠的座位上，黃天來想笑，又笑不出來─時光一去不復返，昔日的小屁孩，如今已經都是而立之年了，男的胡子長了，身體高了，壯了，還有的胖了。女的身體豐滿了，樣貌變了，脂粉氣重了……黃天來在腦海里努力搜尋著講臺下在座的人昔日的面容，可怎么搜尋，很多人的面貌他都無法復原。也難怪，二十來年，已經教出去上千的學生，每一個學生的面影，怎么都可能記得住？

那些剛才坐著的人，初中學生狹窄的桌位，怎么容得下他們高大或肥胖的身軀，坐了一小會，就覺得不舒服，又紛紛離開座位，在教室里東瞅瞅西看看。

當年學習委員李梓嘉，好像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大聲喊道：“大家快來看！”

“就一架書，值得這么大驚小怪？”李江不以為然地說。

“與書都已經bye bye了這么多年，我是提起書就頭疼。”楊鑫調侃說。

“長毛”附和道：“我也是。”

眾人嘴上說著對書不感興趣，但還是不由自主地向書架方向走去。

大家湊攏過去，楊鑫不以為意地說：“就這些名著？值得大家這么好奇。”

“你看看這塊匾額。”李梓嘉指著書架上邊的匾說。

“'悅讀陽光─舒悅小屋'。這是什么意思？”楊鑫讀著匾上的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道。

“這你還不明白？這是以舒悅的名字命名。”盧順講解說。

“哦！舒悅，不就是你嗎？”楊鑫看了一眼身邊不動聲色的舒悅。

“嗯，我就是舒悅，你還記得我的名字？”舒悅有點意外地說。

此刻，劉宇豪也湊到人群里，問道：“有什么稀奇的東西？我也看看。”

黃天來看到大家這么好奇，也想讓大家知道舒悅對學校的貢獻，走到書架前說：“這個還是我給大家介紹吧！舒悅她自己不好意思說。”

“是這樣，幾個月前，舒悅給我們學校捐了十萬塊錢……”

“十萬塊！這么多？！”眾人又驚又疑，打斷黃天來的話，發出驚疑之聲。

“嗯，不錯，是十萬。”黃天來肯定地說。

眾人一下子把目光聚焦在舒悅身上，尤其是楊鑫最夸張，他的眼珠瞪得都要快奔出來了。舒悅看著大家的表情，有點不好意思，紅著臉說：“大家怎么用看大猩猩的眼光看著我？”

“你就把十萬捐給了學校？你這么有錢？十萬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楊鑫對于舒悅把十萬捐給學校，心里有點不可理喻，像是在和舒悅求證，又像是自言自語。

舒悅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

黃天來接著說：“舒悅前不久回家，找到我，說想資助幾個貧困的學生，現在義務教育，很多費用都是免的，連生活補助都有，家長不需要掏多少錢，所以，因貧困上不起學的學生已經不是很多了。當時她捐這一筆款，我提議，一小部分用于資助貧困學生，其他的用于購買名著，我們學校現在最缺的就是書。書能夠讓更多的學生受益，她也同意了。于是，我購買了這批名著，把它放在每個教室里，便于學生隨時隨地閱讀。今年，全縣期末統測，我們學校的語文成績比起以前有所提高，主要是名著閱讀部分，這得歸功于這些名著。在這里，我也代表我們學校的學生，向舒悅說聲謝謝！”

“黃老師，您折煞我了！我只是做了一點力所能及的事，還至于要您謝謝。”舒悅嬌羞地說。

“謝是要的，你也不必客氣。我們學校畢業出去了多少學生，現在條件好的也為數不少，可給學校捐款，并且數目還這么大，你是第一個。”黃天來繼續說。

“了不起！了不起！”大家有的稱贊，有的伸出大拇指。

“是了不起，當今社會，像舒悅這樣知恩圖報，回饋社會的人，實在是太少了，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黃天來感慨地說。

劉宇豪，楊鑫等人，剛才在禮堂里還吹噓自己有錢，有身份，有地位，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現在，與舒悅拿出十萬塊無償捐贈給學校一比，他們引以為豪的錢，身份，地位，在舒悅面前，簡直是一文不值。尤其聽到眾人的贊嘆聲和黃天來的一番話，他們更加覺得無地自容，自愧不如，剛才不可一世的神情收起了，低頭不語，不約而同，斜眼向舒悅投去羨慕的目光。

不知是哪一個說道：“舒悅，說兩句，現在應該是你的主場。”其他同學自然起哄附和。

舒悅漲紅了臉，想不到同學們會給她出這么一個難題，不知說什么好。

黃天來見狀，他知道舒悅從小家庭原因，不善言談，更何況當著這么多同學面，于是鼓勵說：“現在又不是什么正規場合，隨便說兩句，把你想說的告訴同學們。”

其他同學掌聲鼓勵。

舒悅拗不過，“其實，我也沒有什么好說的，當時捐這點款，我也沒有想太多，只是想幫助一些像我小時一樣貧困的學生，套用黃老師的一句話就是'不忘來時的路'。我知道出生于貧困家庭的學生的難處，不想讓他們像我一樣因吃不上飯，交不起學費而痛苦。我這個人不會說話，讀書時候大家是知道的，就說這一點，別的沒有了。”說完，深深呼了一口氣。

舒悅的話樸素，簡單，大家沒有評判，但一陣熱烈的掌聲，完全說明了一切，這已經勝過幾十句的溢美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