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悅讀陽光

黃天來進城后的第三天，“先知書店”的老板韓廣才就把六千冊的名著和二十個書架送到了朝陽中學。

韓廣才把名著拉來了，這可忙壞了黃天來。二十個班級，九百左右的學生，六千冊名著，要平均分派到每個班級，這可不是一個小工程。

黃天來看到那堆碼得整整齊齊的名著，不由得吸了口氣。這堆名著如果叫他一個人分，那得分到什么時候，不把他累死，估計離死也不會太遠了。他回答辦公室，叫上沒課的老師來幫忙。

大家七手八腳，拆開包裝，把書弄了一地，其他辦公室的熱心老師也來幫忙。大家開始分類，數數……

一節課的時間過去了，大家腦門上已經滲出了汗。

李子豪說：“光靠我們幾個老師要把這些書分派清楚，估計一天時間都完成不了。”

“那還要請什么人來幫忙？難不成去找幾個工人來幫忙？”楊霞笑著開玩笑說。

“那倒沒有必要。”李子豪一本正經地說。

“聽這口氣，你是想到辦法了？”劉若涵瞟了一眼李子豪，說。

“其實，我們忽略了最能幫我們的人。”

“什么人？”大家打斷李子豪的話，都好奇地異口同聲問道。

李子豪看到大家這么好奇，很是得意地說：“學生！我們的學生呀！”

“學生？叫學生來幫忙，只怕是越幫越忙。”楊祥信兜頭潑了一盆冷水。

“我看不見得。”一直沉默著的黃天來說。

“此話怎講？”楊祥信有點意外地問道。

“我覺得小李說的不錯，我們把每個班的班長和學習委員找來，他們既知道自己班級的人數，又是本班最能干的學生，我們以班級為單位來分發，分完了的書籍讓他們自己搬回教室，這樣就不會亂了。”黃天來說出他的想法。

李子豪附和說：“我就是這么想的。”

“這個辦法倒真的可行。”其他老師也附和說。

“既然大家都認為這個方法可行，那說干就干，小李，你到廣播室廣播一下，讓各班的班長和學習委員來領名著。”黃天來使喚李子豪說。

李子豪害羞地說：“我不行，就我這聲音，怕嚇到別人，還是劉若涵去吧，你的聲音甜美。”說完看了一眼劉若涵。

大家都善意地笑起來，說道：“那就小劉去吧。”

劉若涵沒有推辭，她對自己的普通話還是很有自信的，站起來，笑著說：“那我就去出風頭了。”

劉若涵向廣播室的方向走去，她的背后又響起了一陣笑聲……

沒過多大一會兒，“請各班班長和學習委員，聽到廣播后到圖書室門口集中，我再說一遍，請各班班長和宣傳委員……”劉若涵甜美的聲音從廣播里傳來。

人多力量大，眾人拾柴火焰高，說得一點都沒錯，在老師和學生的努力下，不到兩節課時間，六千冊圖書就分發好了。

黃天來又讓各班班長叫了四個男生，把書架抬到各班教室，然后把名著上架。

累了一個下午，黃天來渾身酸痛，回到辦公室，沏了一杯茶，坐下休息。身體感到勞累，但心里還是很滿足的─他做了一件很有意義的事，也許有些學生，正因為看了這些名著中的某一部而改變了他們的人生，要是那樣的話，今天的勞累實在是太值得了……

黃天來想象著學生們閱讀名著的情形，他們一個個安安靜靜端坐在教室里，忘記了課余時間的休息，如饑似渴地吮吸著名著中的知識……想著想著，一股倦意席卷全身，他昏昏沉沉，進入了夢鄉……

“黃老師，黃老師，黃老師……你醒醒！”

不知過了多久，黃天來的耳畔傳來叫喚的聲音。黃天來抬起頭來，睜開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周圍，看到劉若涵站在身旁，才詢問道：“小劉，剛才是你叫我？”

劉若涵點點頭回答：“是我叫你，我見你趴在桌子上才叫的您，黃老師，您沒事吧？”

“哦，我沒事，只是剛才覺得有點累，哪想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哦，沒事就好，放學了，其他老師都下班走了，累了一個下午，您也應該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了。”

“嗯，我這就走，上了一點歲數，經不住折騰了喲！”黃天來伸了一個懶腰，自我解嘲道。

夏日的炎熱，此時已經收斂起來了。黃天來走在熟悉的回家路上，迎面吹來的習習涼風，渾身的倦意似乎被這涼風給刮走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頓覺神清氣爽。

回想今天，黃天來覺得自己做了一件意義非凡之事─給學生補充足夠的精神食糧。現在鄉下的學生，物質生活好了，可以說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可精神食糧的匱乏，簡直到了讓人難以想象的地步。他們不知道巴爾扎克是誰，普希金是哪個國家的人，更不說阿Q，哈姆雷特出于何處。黃天來作為一個語文老師，對于學生知識的匱乏，他是無比痛心，可又無可奈何。他想把他所知道的一股腦兒地教給他們，可三年時光畢竟有限，就靠他在課堂上或課外抽一點時間，來普及給學生應該掌握的知識，談何容易。他也曾經鼓勵學生，節省零花錢，自己買書，可又有幾個學生能做到，再說，買一兩本書，那也只是杯水車薪，而且買的書，還不一定對他們真正有幫助。黃天來也自己掏錢買過一些，可畢竟老師的工資也不高，他買的書也惠及不了所有的學生，解決不了真正實際問題不說，由于缺乏統一管理，初中學生又不會愛護，有些書籍，一兩屆學生后也就不翼而飛了。

現在好了，六千冊名著，每個班將近四百本，可以確保每個學生有充足的書可讀，而且這些名著還可以在全校輪轉著讀。加上語文老師每一個周抽一點時間推介閱讀，拓寬學生視野，提高學生閱讀能力，想來是大有幫助的。

二十年來，黃天來一直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想幫助學生拓寬視野，讓他們知道山外有山，大山外面有精彩的世界。他出生在大山里，見識過大山外面的世界。山外的世界，不走出去見識，你永遠都無法想象。可二十年，真的是彈指一揮間，他想做的還沒有做，時光就那樣毫不留情，悄無聲息地溜走了。不惑之年不期而至，如果再不能有所作為，那真的是沒有時間再去完成了。好在二十年來的夙愿，雖說沒有完全實現，但已經有了實現的可能了。

一路遐思邇想，黃天來也沒有留意前后的動靜。

“爸爸你在想什么，如此入迷？我在后面跟了你那么長一段距離都沒有回頭看。”黃欣然跟了一路，黃天來沒有發現她，才主動說道。

黃天來回過頭來，說：“沒有想什么，放學了那么長時間，你怎么還在我的后面？”

“我們班的小雅，有一道數學題不會做，讓我教她，教了半天才把她教會，就到這個時候了，真是笨死了，害得我肚子餓得咕咕直叫。”黃欣然埋怨說。

“人的智力是分三六九等的，個個像你一樣聰明，怎么可能。”黃天來稱贊女兒說。

“那倒也是。”黃欣然得意地說，剛才的一臉埋怨消失了。

黃天來問了一下女兒的學習情況，然后叫她說說班上發生了哪些樂事，趣事。

父女二人說笑間，就到家門口了。

顏若仙見父女二人說說笑笑回家，也滿臉笑容地說：“喲！你父女二人高興些什么？”

“也沒有什么高興的，只是隨便聊聊。”黃天來說。

“媽！你們就不要談論高興的事了，飯熟了沒有？把我餓死了。”黃欣然嘟著嘴說。

“熟了，熟了！真是一個吃貨，就這么一會兒都等不得。”顏若仙假嗔道。

接下來，一家人共進晚餐，其樂融融……

第二天一大早，黃天來差不多第一個來到學校，他有第一節課，課前他有些準備要做。

“起立！”班長趙美慧一聲清脆的喊聲。所有同學齊刷刷地站了起來，“老師好！”齊聲向黃天來問好，點頭敬禮。

“同學們好！請坐下！”黃天來向同學們回禮。

黃天來掃視教室四周，這是他多年來上課前的習慣。掃視教室，一方面是讓學生安靜下來，快速進入學習狀態，另一方面是查看學生到課情況，如果哪個學生沒有按時來上課，一眼就看出來了。這節課，黃天來在掃視教室的過程中，擺在教室后面的書架映入了他的眼簾，他才想起那是昨天讓學生擺放進來的。他看到那個書架，腦海里一道靈光掠過，有了，這節課就以這一架書為契機，先讓學生明白學習的意義，知道學習對他們意味著什么。

黃天來有了這個想法后，他啟發引導學生說：“在正式開始這節課的內容之前，我先問大家一個問題。你們觀察一下，我們教室里多了什么？”

“書！”

“大家說的沒錯，就是書。哪個同學能夠回答我，我們教室里多了這些書，這對我們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有書讀了。”“意味著要多讀書。”

“多讀書是為了什么？”

“學到更多知識。”

“學到更多知識，這只是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是什么？”

“能讓我們考高分。”“能讓我們拓寬視野。”“還能我們……”

“大家說的這些都有道理，我認為，多讀書，不僅增長知識，拓寬視野，考取高分，更重要的是了解外面的世界，改變我們的命運，大家說是不是？”

“是！”

“既然大家都認可我的說法，那就用你們的實際行動，認真去閱讀你們后面的那一架書，等畢業了，會有你們意想不到的收獲。所以，從今天開始，希望大家做一個愛讀書，會讀書的人，大家說好不好？”

“好！”

“好，那我們言歸正傳，開始這一節課的學習。”

黃天來講著課，眼睛向后面的書架瞟去，感覺似乎少了點什么。但他忙于講課，剛才就耽擱了好幾分鐘，他現在顧不上多想。

下課鈴聲響后，黃天來又看了一眼教室后面，才走出教室。他陷入沉思─究竟少點兒什么，哦！對了，少了一塊匾，要是在書架上方有塊匾，那看起來就協調多了。

掛一塊什么樣的匾才合適呢？想來想去，這些名著是舒悅出資捐贈的，應該征求一下人家的意見。黃天來拿出手機，找到舒悅給他留的電話號碼，按下撥打鍵，很快，那邊傳來“嘟─嘟─”的接通提示音。

“喂！是黃老師嗎？”電話那頭傳來舒悅的聲音。

“嗯！是我。打電話給你，是要告訴你，根據你的授意，你捐給我們學校的那十萬塊錢，大部分我已經去購買名著，名著昨天已經到位了。我總的購買了六千冊名著，二十個書架，一共花了八萬多塊，發票我會拍照傳給你。在你捐的錢中，還剩一萬多塊，準備拿來幫助那些生活困難的學生，這部分錢的去向，到時我叫學生給你寫感謝信，我也會做表造冊，登記了以后給你傳一份。”

“辛苦黃老師了，不需要那么麻煩，給您增添負擔了。就那么一點錢，怎么好叫黃老師您做那么多，只要您認為對學生有所幫助把錢支配了就是，還開發票，做表，那得犧牲您多少寶貴的休息時間？”舒悅用感激，關心的口吻說。

“你不能那么說，你的這筆捐款，對我們學生有多大幫助你是不知道，它就像是給干渴的樹苗帶來了雨露，我們的學生有書可讀，別提有多高興了。”

“黃老師您千萬別這么說，一點微薄之力，被你這么說，我都感到慚愧。”

“我說的是真心話。”

“您就是喜歡夸獎人。”

“哦，我打你電話，除了感謝你，還有一方面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見，現在每個教室已經放了名著，我想給放名著的地方掛一塊匾，取名為'悅讀陽光'，下邊落款為'舒悅小屋'。掛上匾額，一個方面更有文化氛圍，另一方面讓學生'吃水不忘挖井人'，這批書是你捐贈的，讓每一個閱讀的學生都知道你的名字，你看，對我取的匾額名字和落款，有沒有意見和建議？”

“您是語文老師，匾額的取名我沒有權利說什么，只是落款用我的名字，似乎有點不妥。”

“怎么個不妥？”

“獻一點愛心，好像是為了賺名聲一樣。”

“你怎么那么想，我怎么不覺得，沒有別的意見和建議，就這么定了。”

“那好吧！我聽您的。”

“今后回老家，別忘了來看看這個閱讀小屋。”

“黃老師，我一定會來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