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像花一樣

黃天來這次被黃老師如此疼痛地揪耳朵，就是因為他沒有說實話，撒謊才受到懲罰。這讓黃天來知道了，小孩子是不能撒謊的，如果撒了謊，那是要被懲罰的。這是黃天來步入學校后，接受的人生第一課。

黃天來當眾被老師揪耳朵，雖然他還小，但他還是有羞恥心的。耳朵的疼痛，加上周圍同學的取笑，讓黃天來很是傷心，他不敢大聲哭，抽噎了很久都沒有停下來。

下課后，黃老師看見黃天來還淚眼汪汪的，于是把他叫到自己的辦公室兼宿舍里。指著一個小方凳讓黃天來坐下，可黃天來搖搖頭，沒有坐。

黃老師和藹地說：“小七，不，在學校我還是叫你天來。”黃老師抬起茶缸，喝了一口茶，把吸進去的茶葉，用舌尖頂到嘴唇上，“吐”一聲，吐回茶缸里，把茶缸放回桌子上，繼續說：“剛才揪你耳朵，是要讓你知道，小孩子是不能哄人的，哄人是一種不好的習慣，如果這個壞習慣不改，長大了是要吃大虧的。在你們小的時候，我給你們糾正錯誤，不用一點手段是不行的，用嘴說，你們不會長記性，只有讓你們疼痛了，你們才會記在心里。我給你舉一個簡單的例子，我們要讓一株花開得好看，這株花在小的時候，我們就要把多余的枝葉剪除掉，要不然，等他長大了再修剪，那這株花就長不好了，自然也就開不出美麗的花朵了。我們身上的壞習慣，就像多余的枝葉，如果從小不改掉，那就不能茁壯成長了。你有沒有明白我說的意思？”

黃天來沒有完全明白黃老師的意思，但他至少明白這是叫他不要學撒謊，是對他好。于是，點點頭，小聲說：“黃老師，我知道了。”

“你不明白或沒有完全明白都沒有關系，以后你會慢慢明白的，你要記住的是，你是一株花，要開出美麗的花。”黃老師補充說。

黃老師的“你是一株花，要開出美麗的花”，這一句話，像一劑靈丹妙藥，本來疼痛的耳朵，經黃老師這句話，似乎已經不那么疼了。

從這一天開始，黃天來把“你是一株花，要開出美麗的花”這句話，牢牢記在了心里。

新的一年春天來臨了，萬物復蘇。枝頭吐出嫩芽，微微泛出綠意，桃樹梨樹的花朵開始綻放，各種知名不知名的野花也不甘落后，次第開出艷麗的花朵。鳥兒在枝頭叫得更歡暢了，潺潺流淌的小溪水，唱著歌兒，愉快地流向遠方……

隨著初春的來臨，黃天來也結束了愉快的寒假。

新學期開始，老師公布了上學期的成績。在一年級十七個學生中，黃天來考了第三名，黃老師表揚了黃天來他，說他考得還不錯，黃天來受到表揚，心里美滋滋的，別提有多高興了，因為這是黃天來自上學以來，黃老師第一次當著全班的面表揚他的。

看到黃天來那得意的神情，黃老師語重心長地說：“剛才我表揚了考得好的同學，你們的成績在班上是前幾名了，但不要驕傲自滿，與全村的比就不算什么了，如果再與全鎮的乃至與全縣的來比，那就更不算什么了，所以，你們一定要記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黃天來不是很懂老師說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意思，但他基本上明白了他的這個成績，與更多的人比，那就不算什么了。

這一天下午放學后，黃天來等其他同學走后，他與他的二姐一起向黃老師要花。學校里有一個用幾塊石頭壘成的簡易花臺，花臺里有些花，黃天來早已就看到了，但他又不敢向黃老師要。這一天，他的成績還不錯，他壯起膽子，約上二姐去要花，想不到黃老師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你們要哪一株自己挖，不要挖到其他的花就可以了，愛花是好事，可要記住一點，我們可以栽花，但不能栽刺。”黃老師意味深長地說。

“是，我們知道了。”姐弟倆回答說。

黃天來回答知道了，其實在他的這個年齡，黃老師說的“只能栽花，不能栽刺”，這句話的言外之意他怎么可能理解呢？只是順嘴答應老師而已，他真正明白這句話的含義，那已經是若干年之后了。

黃天來和二姐在簡易花臺上，一人選了一株自己喜愛的花，雖然他們叫不出這花的名稱，但覺得好看就挖了。挖好，把花捧在手里，高高興興回家。一到家，姐弟倆書包一扔，找了一把鋤頭，在院子邊，挖了一個小坑，很虔誠地把這兩株花栽下，給它們澆上水。然后找了幾根小樹枝，插在花的周圍來保護它們。做完這一切，姐弟倆看著自己親手栽好的花，盼望著它們快快長大，早日開出美麗的花。

寒來暑往，一年又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黃天來又迎來了第二個寒假，寒假是小孩子最盼望的，寒假到，新年也就到了。只有到過年，像黃天來這樣兄弟姊妹眾多的家庭，才可能有一件新衣服穿。平時的衣服都是老大穿了老二穿，如果還沒有完全破爛，母親縫縫補補以后，老三老四再接著穿，一直到無法縫補，才會把他拆了，用來納鞋底，貧困的家庭是沒有浪費可言的。

黃天來終于盼來了新年，也終于盼來了一件夢寐以求的新衣裳。這件衣裳，是一件藍色的卡中山裝，他的媽媽買來以后，讓他試穿了一下，有點大。他的媽媽說，故意給他買大一點，這樣就可以多穿幾年了。在過年的時候，黃天來也像別的孩子一樣穿了幾天新衣裳。幾天以后，他就舍不得穿了，他要留著，等到開學讀書的時候再穿。

新年過完了，黃天來收起了新衣裳，換上破舊的衣服，又要開始他的勞動─找豬草。

剛開春，豬草不好找，黃天來背上小籃子，到河邊尋找年底沒有被霜打死的芹菜或辣子草，可這些容易找到的豬草，找的人多了，慢慢就少了，想要找夠一群豬吃一天的豬草，就很困難了。豬每天都要喂，黃天來只能帶上砍菜刀，到山上找一些可以喂豬的枝葉較嫩的樹，爬上去，把樹枝砍下來，然后剔去枝干，把嫩葉收集起來，放入籃子中，回家把嫩葉剁碎煮熟，和上一點糠面，就可以喂豬了。

一個寒假，過年休閑了幾天外，黃天來每天的任務就是找豬草，剁豬草，喂豬。

四十多天的寒假即將結束，黃天來也要迎來他的第二個暑期開學。他去年栽下的那株花長出嫩葉，還掛著幾個花骨朵，眼看沒過多少天就要開放了。

黃天來在開學的前幾天，就洗好了媽媽給他縫制的黃布書包。開學這一天，他換上新衣裳，背上干凈的書包，和哥哥姐姐們一起去上學。

開學這一天，對黃天來來說，是個難忘的日子。這一天，黃達輝老師在班上宣布了他們的成績，當黃天來聽到他是他們班第一名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由于黃天來在期末考試中得了第一名，并且數學考了一百分，青木小學破例給黃天來頒發了一個獎狀和四本作業本。

這一天，一放學回到家，黃天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獎狀粘貼在正門外醒目的板壁上，然后叫母親把獲得的獎勵─四本作業本裝在柜子里。

獲得獎狀和獎品，這是黃天來人生第一份獎勵，他格外珍惜，粘貼的獎狀被風吹起來了，他又找一點膠水把他粘上，作業本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舍不得用，后來家里實在沒作業本了，大山上又沒有賣鋪和集市，才拿出來做了作業，寫完了還把它珍藏起來，因為那作業本上蓋有紅色的公章。

自從黃天來獲得第一名，得到獎勵以后，他讀書學習更加認真賣力。每天放學回家，他都會盡快完成屬于自己的勞動─割豬草和喂豬，在這個過程中，他也會回憶一下白天黃老師所教的課文或數學題，做完家務，他就認真做作業，掌握當天所學的內容。隨著年級上升，他還慢慢養成了預習的習慣。

在青木小學的四年，對黃天來來說似乎過得很快。他的二姐由于家里勞力不夠，已經被迫輟學，四哥也小學畢業回家了。現在他們八個兄弟姊妹中，只有黃天來和他的小弟黃天福還在讀書。

四年級結束，黃天來就到林子完小讀五六年級。學校離家有一個小時左右的路程，這么遠的路程，跑校已經不現實，他也只能像很多同學一樣住校。

來到完小，雖說人比原來的青木小學多多了，可是他不跑校，一個星期就回家一次，這樣他就有更多時間學習。在黃天來的努力學習下，經過一個學期，他又成了林子完小的第一名，這讓他信心倍增，學習干勁十足。

黃天來學習刻苦，這讓班主任楊東升很高興，他才師范剛畢業，聽說這里的學生成績普遍都很差，每年能考上鎮中學的都寥寥無幾。可黃天來的刻苦，勤奮上進，這讓他看到了改變現狀的希望。數學老師是林子完小的校長，從教二十多年，像黃天來這樣有學習天賦的學生，他也是第一個碰到，才五六年級，就會用方程組解決數學問題，這讓他很是出乎意料，一般學生，簡單的方程都要他講幾十遍，還不會解，而黃天來就會解方程組，二元一次方程等。

由于黃天來在學習表現出來的不同一般，語文老師，數學老師都對他另眼相看，給他一些相對較難的知識，挖掘他的潛能。

黃天來沒有辜負老師的殷切希望，也沒有辜負自己的韶華。兩年以后，他考入了鎮遠縣一中，他是林子村第一個考入鎮遠一中的學生。

黃天來考入鎮遠一中的消息不脛而走，大半個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青木箐黃本源家的老七考上了縣一中。這讓黃本源感到臉上有光，黃氏家族有史以來在青木箐都默默無聞，現在黃天來總算給祖上爭光了。

黃天來能考入鎮遠一中，他也很高興，大家都說黃天來考上縣一中那是黃家祖墳冒煙，祖宗神靈保佑的結果，否則他們黃家上數幾代，都沒有出過一個讀書人。只有黃天來心里最明白，沒有自己辛苦的付出，哪有甘甜的回報，要說神靈保佑，自己就是自己的神靈。當然，黃達輝那句“你就是一株花，要開出美麗的花”的話，是黃天來克服困難，努力學習的原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