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城市鏡州核心區，“闌珊處”安全事務總部。

“紅玉，結算。”

燈火闌珊的老式茶館前臺坐著個女人，她聞聲抬起頭，只見來人半張臉被黑色斗笠擋住，她掃了一眼那人的ID——

“見賢思齊”

當即她就掛上職業微笑，伸出寸長指甲的手指去抓那年輕男人頭上的斗笠：“喲，稀客啊，許師齊。”

年輕男人見狀退后半步，側身躲過女子的利爪，“洪叔，別消遣我了吧。”

說話間許師齊甚至沒有抬頭正眼看那個叫“紅玉”的女人。

他知道，在鏡州，滿大街都是用錢買來的好皮囊，這美嬌娘退出虛擬城市后就是個一臉橫肉的大爺。

“喂，都說了在這別這樣叫我！”紅玉湊過來壓低聲音道。

“你不也叫我名字嗎？”

“呵，叫習慣了，”她伸手打了個響指，昏暗中憑空亮起一道光屏，橫亙在兩人之間。

“三千二，到賬了，確認一下吧，Lv1點燈人。”說著她指甲一戳，響起一陣錢幣碰撞聲。

“怎么多了兩百？”

紅玉纖細的手叩了一下前臺桌面的文件：“鏡州開服60周年，紀元科技額外打賞給點燈人的，不過你這個級別，只有一頓飯錢那么多。”

“嗯。”許師齊冷淡地轉身離開。

“你小子最近缺錢啊。”

許師齊臉上寫滿了疲憊，仿佛卡頓了兩秒后，回過頭來道：“游戲過幾天在熒濱參展，洪爺來賞個臉？”

“喂！”眼前的女人切換回渾厚粗糲的中年男人嗓音，

“阿齊，注意身體，你看你都慢半拍了，你8小時連軸轉，不吃不喝你不要命啦！快下線休息吧，我可提醒你哈，下了班才猝死可是沒有撫恤金的。”

“去莽城買點材料就下線。”

“別硬撐，回頭叫你家阿程去吧，最近鏡州不太平。”

“嗯。”許師齊默默應了聲就操作面板離開闌珊處，伴隨著一個機械的播音腔音效響起：

“眾里尋他千百度，點燈人在闌珊處，恭喜安全下班。”

話音剛落，他就從闌珊處的傳送“樞紐”跳躍到了莽城闌珊處分部的“樞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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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數字城市鏡州是一個地級市，那么它下設的九座城市就相當于縣級城市，分別由不同的集團公司注資運營管理，而莽城就是九城之一。

莽城的城市體量占整個鏡州10％左右，位列第三，孟氏實業集團控股，有“鏡州義烏”之稱。

許師齊拖著疲憊的身體到達莽城裝備材料集散批發中心，他實在不放心讓妹妹阿程替他采購。

這里三教九流，見人出人價，見鬼出鬼價，他必須親自來才能用最少的錢買最好的東西。

可他還是高估了自己下班后的身體狀況。

此刻他視線滿眼的紅燈警告：

“安全警告！用戶‘見賢思齊’注意力指數低于10，請即刻退出鏡州......”

他速戰速決看好貨后正準備議價，余光卻瞥見幾個虛擬形象畫風非常潦草的人突然向他靠近，他預感來者不善，立刻準備原地下線。

“咣”的一聲，他腳下瞬間亮起一個紅色圓形光圈，與此同時，他的退出操作失效。

果然，自己疲勞工作，反應力慢了。

對方只有七個人，要是放在平時，十七個也不在話下。

看來是算準了他下班殘血的時候來車輪戰圍毆他。

注意力指數本質上是鏡州的“防沉迷”系統，每個人的初始值不同，下降速度也不同。

一旦注意力指數跌到接近0，系統為了保護用戶健康安全，就會發出最后通牒，警告用戶下線。

如果還不下線，等注意力指數跌到負數，系統就會判定用戶違規，直接將其關進“小黑屋”。

進了“小黑屋”的賬號要等申訴，就相當于封號一周。想想團隊馬上就要動身去熒濱市參展了，如果賬號被封，那就出大事了。

三年籌備，一雪前恥，在此一舉，他整個游戲發行工作室大半數字資產都在他這個號上，這次展會絕不能有閃失。

當下許師齊再次確認了退出功能失效后，立刻發出求援信號，卻發現通訊系統也失靈了。

沒辦法只能硬剛，馬上他又發現武器庫也失靈了。

玩陰的是吧？莫不是闌珊處的哪個任務惹了什么大人物，現在買人來搞他。

這種下三濫手段，不是十幾年前闌珊處就已經在九城內大規模整治過了嗎？怎么現在還有？

許師齊對這類病毒太熟悉了，要破解不難，隨便買一個“卡8司機護身符”就能破解。

但這極其耗時，一般人反應過來，從啟動護身符到修復成功，已經過去十分鐘，足夠對方將手無寸鐵的你打掛或將你的數字資產洗劫一空。

但許師齊知道，這病毒最大的漏洞在于沒有“禁言”功能，隨身語料包還能正常工作，一般人都會把日常垃圾話或開會發言稿之類放語料包里隨時可以調用。

電光火石間，許師齊本能地從隨身語料包里抽出一段代碼，奇跡般在0.7秒內修復了武器庫的加載功能，再祭出他用得最順手的長柄偃月刀，擋下了對方7人一擁而上的第一波攻擊。

整個過程只用了兩三秒。

那7個人明顯是被這波操作秀到了，全都原地愣了神。

這種幾百塊的“水軍”工作，差不多就行了吧，再打下去得要加錢啊！

“加錢！加錢！”

許師齊慶幸他們都是“便宜貨”，沒有槍炮類高輸出的裝備。

趁著對方討價還價的空檔，許師齊長刀橫空一劈，身旁的一面隔斷墻立刻粉碎一地。

批發中心的虛擬基建向來做得非常“簡易”，畢竟這里三天兩頭就有人械斗拆墻。

許師齊跨墻從高處一躍，修改了周圍的重力數據，平穩落地。

一眼望去，莽城的夜空做得非常簡陋，只有個黑色的圖層。

街道基建潦草且冷清，可以說每一磚一瓦都很實用主義，畢竟來莽城的人大多是采購的，在傳送“樞紐”點之間來回穿梭，很少人在街道游覽閑逛。

他迅速鎖定不遠處的“路燈”，這些“路燈”歸屬“闌珊處”，分布在鏡州的九座數字城市，此刻最近的一盞路燈正亮著。

許師齊慶幸有同僚在這個片區值班，飛奔過去，刀柄一揮，路燈的火苗隨即熄滅。

“點燈人”知道自己點的燈滅了，就表明自己當值片區出現異常，會馬上出現。

然而最先等來的竟是剛才的那群水軍中的一個，這人是唯一敢從高處直接跳下硬著陸的，許師齊掃了眼那人的ID——

“涼風有信”

這年頭水軍都這么拼命的嗎？技術不到家就別硬跳啊。

這樣摔下來，雖然不像在現實跳樓那樣粉身碎骨，但腦損傷和亂七八糟的綜合征還是會有的。

而且多摔幾次，注意力指數的初始值就會斷崖式降低，影響在鏡州的工作時長。

許師齊見這家伙一落地就熟練地對他展開攻擊，看來，這家伙是這群人里收費最貴的。

三招下來，其余的6個水軍已經乘坐批發中心的導購梯到達地面，但當值的“點燈人”卻不見人影。

我離開了17年，闌珊處已經爛成這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