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師齊發(fā)現(xiàn)，“大塊頭”其實是個很好忽悠的“文盲”，只要你對他畢恭畢敬，態(tài)度良好，假裝在忙，他就不會為難你，這點和大多數(shù)企業(yè)的小領(lǐng)導真的很像。

沒想到啊，我許師齊脫離了史密斯的魔爪后又遭遇了更加暴力的“公司文化”。

許師齊要求多找一些懂軟件工程的人搭把手，幫忙完成瑣碎重復的部分工作，“大塊頭”一想到可以加快進度，他就馬上去安排。

他找來了六七個人，其中就包括了阿仁。

阿仁站在最后面，他和許師齊臉上的淤青都還沒消下去。

許師齊指著阿仁，把他留下，又在人群中看到一個矮小的女孩，那女孩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

“你才多大？”

“我15歲。”女孩回答，“我成績很好，我想留在這里工作。”

“留在這里工作，對你有什么好的？”

女孩仰頭看著許師齊說：“我不想去外面看門口，留在控制中心工作可以賺大錢。”

這話聽得許師齊百感交集，這個年紀的孩子，應(yīng)該在學校接受基礎(chǔ)教育，而不是囫圇吞棗地學習特定的系統(tǒng)操作技能。

他們就像給機器量身定做的釘子，一出廠就被釘在合適的地方。

如果釘子壞了就直接更換，而這臺機器壞了，那釘子就失去了作用，沒有存在的價值。

而整一個據(jù)點其實就是這樣一臺機器。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十七點。”

額，還好不是十三點。

好家伙，這里二十幾個孩子都按一到二十四點來命名嗎？

“這也叫名字？”

女孩面露喜悅：“我們要畢業(yè)了才能給自己取名字，我還有一年就可以畢業(yè)了。”

許師齊一共留下了四人，除了十七點，還有兩個年紀看上去也不太大的少年，估計是“畢業(yè)”不久的。

阿仁身材不高，長了張不太成熟的圓臉，站在他們當中也不算太突兀。

許師齊選那三個孩子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在據(jù)點里生活很久，看守的人對他們的監(jiān)視會相對放松。

讓他們完成一些基礎(chǔ)的模塊來交差，好讓他自己能有足夠時間搞小動作。

當然，最好的掩人耳目的方法就是將這些小動作拆分成簡單的步驟，讓這幾個小孩完成，這樣也能很好轉(zhuǎn)移注意力。

當然，鄧燦也能幫上一點忙，但許師齊不打算將實情告訴他。

和阿仁見上面后，許師齊得知了計劃部署。

按照余三暉最初的計劃，首先由他深入敵后確認CQ使用的是否真的是腦橋系統(tǒng)。

確認后他反饋了消息，為了確保他不被CQ懷疑，專案組沒有第一時間行動，而是等待他確認最佳時機。

第二次消息表示，CQ有多個據(jù)點，并且很可能在國內(nèi)不止一個據(jù)點。

于是專案組制定了方案——他們對已經(jīng)確定的據(jù)點進行了一次突襲攻擊，破壞他們系統(tǒng)的正常運作，如果他們無法自行修復，CQ會在一周內(nèi)進行一次多據(jù)點的聯(lián)網(wǎng)修復，他們會將受損的模塊進行同步更新。

這個時候就會暴露他們其他據(jù)點的位置，尤其是在我國境內(nèi)的據(jù)點。等據(jù)點確認以后，將在同一時間進行圍剿行動。

但難點是短期內(nèi)潛伏是無法獲得信任進入主控室的。

許師齊這種被動抓進來的人，反而最不容易引起懷疑。

許師齊偷偷在手寫屏上寫字問阿仁：那這里的受害者怎么撤離？

阿仁：什么受害者？

許師齊看了眼正在測試代碼運行的十七點。女孩模樣乖巧，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小幾歲，衣服破舊但卻洗得很整潔。

阿仁皺眉寫道：這里哪有什么受害者，武裝部隊到達后，只要不反抗，或許

阿仁寫到這里停了下來，他嘆了口氣繼續(xù)寫：你以為你可以拯救他們嗎？

這里沒有人需要你拯救，除了跟你一樣潛伏的同志們，還有那些你已經(jīng)無法拯救的犧牲隊友。

這里的小孩，不是你想象中的孩子，他們從小被人從福利院收集起來，辦了寄掛關(guān)系后就鉆空子以低門檻轉(zhuǎn)為收養(yǎng)關(guān)系，然后他們就被接走，送到各地的據(jù)點分類培養(yǎng)。

他們是被利益驅(qū)動的機器，他們眼里，沒有祖國，沒有信仰，沒有身份認同。

阿仁消除了屏幕上的字后，假裝若無其事地默默走開。

許師齊久久愣在原地。他知道自己拯救不了任何人，一個自身都難保的人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這是連17歲的岑樂都明白的道理。

可是冥冥之中，自己來到了這里，這其中的巧合也太多了，一壞扣一環(huán)，擊鼓傳花最終傳到了他許師齊，阿仁的計劃里，確實是需要他許師齊這一關(guān)鍵一環(huán)的，那如果在這里的不是我呢？

或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一環(huán)，無論結(jié)局如何，自己都沒有愧對那些在前面犧牲的人吧。

想到這里，許師齊抓緊時間做計劃的前期準備，他要在找到其他據(jù)點位置的同時，偷偷寫一個病毒，盡可能地感染摧毀其他同源的系統(tǒng)。

謝老啊謝老，你如果知道這件事會有什么感想呢？

或許你也會像我親手摧毀《末日地鐵站》上線面世機會時，一樣的矛盾心情吧。

親手埋葬自己創(chuàng)造的世界，是多么殘忍的事情。

但是許師齊知道，謝惟立一定會支持他這樣做。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然而第三天，許師齊正偷偷寫病毒代碼時，突然機房的門被打開，一個尖嘴猴腮的短腿男人帶人走了進來，他身后跟著個年越六七十歲的啤酒肚男人。

“啤酒肚”充滿威嚴地站著不動聲色，短腿男人沖過來揪起鄧燦，用槍抵住了他的頭：“說好了三天，為什么現(xiàn)在還沒恢復？”

“我我......我們這不就在做嗎？”鄧燦嚇得滿頭大汗，“師兄......救救我......”

許師齊冷著臉說：“都怪你什么都不會，拖慢了進度，你也知道工作量很大，你還好意思打瞌睡。”

可那短腿男人并沒有上許師齊當，他咧開嘴露出瘋狂的神色：“既然沒用，我?guī)湍惚懒怂！?

“等一下！”許師齊又說，“他雖然偷懶，但后面有些部分我不太熟悉，當時謝惟立只帶過他做那部分。”

這下應(yīng)該可以蒙混過關(guān)了吧。

然而就在這時，十七點突然站起身，將她自己用的手提顯示屏拿到那個“啤酒肚”男人面前，指了指許師齊說：“阿爸，這個男人在騙你，他們這兩天根本一點進度都沒有，他給我們?nèi)齻€布置的部分都是可有可無的模塊。”

女孩一雙水靈的眼睛，眼里卻只有麻木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