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種好后，殯葬服務中心的工作人員就懂事地扛著三把鐵鏟先一步撤退到直升機停靠的地方等候。
衛慶和許師齊坐在洪叔的樹下，把帶來的幾瓶酒全開了。
“你說，人死后有沒有感覺？”衛慶紅腫的雙眼又泛起淚光。
許師齊不假思索地回答：“當然沒有啊，肉體消亡，意識也隨之消失。”
他想起洪叔在據點的死狀，他至今都不忍將那一幕告訴衛慶。
許師齊只說他死得很英勇很壯烈。
“我8歲那年，我爸就殉職了，我媽把我拉扯大，洪叔說，我的經歷和他太像了，他也是個沒爹的孩子。”
衛慶撿起一個酒瓶，給自己灌了一口。
“他真的把我當親兒子，我碩士畢業，沒考上博，我考編制也沒考上，數安很多前輩都沒把我當回事，他們看不起我，嫌我這也不懂，那也不懂，那會兒我剛到部門，只有洪叔愿意教我，一點點地教，還鼓勵我成為點燈人，幫我復習闌珊處考核的題目。”
許師齊不是個情緒外放的人，此刻他靜靜地聽著衛慶絮絮叨叨地說著與洪叔有關的往事。
他心里很堵，接過衛慶的酒瓶在地上倒了小半瓶，又自己灌了兩口，辣得他皺起眉頭。
與洪叔有關的點點滴滴一下子涌上心頭。
12歲那年，父親躺在了醫院，得知此事，洪御焜和老李、曾師傅、阿廣、祿哥幾個都到了。
當時點燈人還是分散的力量，彼此守望相助。
那是許師齊第一次見到他們真人的模樣，之前都是在鏡州活動時，大家都披著馬甲。
洪御焜自然不知道眼前這個12歲的少年就是“眼鏡蛇”，還在一旁安慰他和年幼的阿程。
許師齊還記得當時的場景，到場的幾個人衣著并不光鮮，其貌不揚，都是經歷過生活洗禮的中年人。
很難把他們現實里的模樣和他們在鏡州意氣風發的樣子聯系起來。
或許這就是鏡州的魅力，就像上帝賜予的應許之地，實現人們許下的所有愿望。
如今，父親當年的幾位老兄弟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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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御焜葬禮結束后，衛慶和許師齊拿到了洪叔電子骨灰的領取憑證，二人將洪母護送回了新陽頤養院。
然后給老人安裝上頭戴設備，二人也一起陪同老人前往跡塬城的臨終關懷事務所。
入殮程序已經將洪叔的電子骨灰打包分類，市局已經支付了60年的“電子喪葬費”，為洪叔購買了電子墓地，儲存他897.6GB的電子骨灰。
畢竟洪叔曾是數安的人，又是點燈人，按照保密級別，他的電子骨灰會有60年的脫密期，不適合馬上匯入莎盤城的“海馬體數據中心”。
由于洪母年紀太大，最多只能在線一小時，二人等待老人獨自查看洪御焜的電子骨灰。
結束后，二人得到洪母的同意，通過親屬憑證進入了洪御焜的電子墓地，查看他的電子骨灰。
二人仿佛進入了一個裹住塑料薄膜的玻璃瓶中，各種數據畫面漂浮在半空，虛幻且龐雜。
洪叔死于意外，因此沒有儀器記錄下他彌留之際的10分鐘走馬燈。
他的電子骨灰大多是他生前留下的數字信息。
“我們這樣找會不會有點大海撈針？”衛慶看著眼花繚亂的場景說，“萬一你說的那些關鍵的拼圖被洪叔小心保管加密，入殮機器人把它當作個人隱私清理掉了怎么辦？”
許師齊卻說：“不會的，洪叔在去據點之前，應該知道會有危險，他如果有心讓我們找到，是不會把重要的東西歸類在個人隱私里。”
“也對，但這么多內容，我們翻到明天天亮都不一定能看完吧！差不多900個G啊！”
“沒事，很快，最多給我一個小時，”許師齊說著手一揮，一抓，開始全神貫注地抓取漂浮的信息和圖像。
“一個小時？開什么玩笑！”衛慶瞪大了眼，但他見許師齊已經開始了，便不再多言。
伴隨著注意力指數的快速下降，許師齊感覺頭腦發熱，腦力全開，他感覺自己已經融入了這個空間，在巨大的信息流中化作一攤流動的數字洪流。
恍惚間他仿佛見到了洪叔。
你究竟想告訴我什么？
當許師齊注意力指數剩下20時，他猛然在衛慶的呼喚中回過神來。
“我知道了。”
衛慶不解：“知道了什么？咱們先下線吧，不然注意力指數清零，就要進小黑屋了。”
二人下線后別過了洪母，剛走出洪母的房間，許師齊就感覺腳踩棉花，腦袋暈乎乎地。
“你怎么了？你臉色發白......”衛慶話沒說完，許師齊已經暈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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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師齊醒來時，已經在頤養院的衛生站躺著，手上還掛著水。
衛慶就坐在隔壁嗦粉。
“我睡了多久？”
“我已經在吃宵夜了，你說呢？”衛慶淡淡地說。
許師齊坐起身，發現已經是晚上9點，這么說是從下午睡到現在。
最近他作息很奇怪，每天只睡了三四小時就會自然醒來，這會兒估計是用腦過度，直接CD了6個小時。
而且剛才注意力指數也降得太快了。
不過還好沒有過載，還能醒來也算是萬幸了。
“我叫點東西你吃吧。”衛慶取出移動終端，點開“猜他喜歡”功能，從好友列表里選擇了許師齊的賬號。
“嗯。”
“要等半小時，要不你先吃口炸雞？”
許師齊從盒子里拿了塊炸雞：“你螺螄粉配炸雞啊？你宵夜吃這么......”
“還好意思說，拜你所賜我晚飯都沒怎么吃。”衛慶見許師齊已經活過來了，又問：“所以你找到什么有用的東西了嗎？”
“洪叔搜集了大量信息來證實一件事，就是A國有人將一批非法數字裝備倒賣到鏡州，而且很可能將這些高輸出的槍支偽裝成一些低輸出的老式武器。”
“你爸那口老刀！”衛慶差點被粉噎到，“就是說，如果有人拿著一把缺口鈍刀走進人群，但他其實是拿著一把AK，上來就嘣出一串7.62mm口徑的子彈！干！我得馬上報告甄隊，讓闌珊處有所防備才行！”
“你猜，這么大的事情，洪叔有上報組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