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師齊遠遠聽到了阿程輕微的說話聲,馬上將酒杯塞到隔壁梁烽手上。
他站在人群的角落,望向儀式主席臺,蒲采辰一副家主的模樣,意氣風發,全然沒有開葬禮的模樣。
許詩程和狄宇笙安靜地走到許師齊身旁站著。
“來了?”
“嗯。”
許師齊瞥見狄宇笙已經從宿醉模式切換回接客的人模狗樣。
“蒲沖呢?”
“鬧情緒呢。”許詩程翻了個白眼。
狄宇笙卻說:“我怎么感覺,他是故意的呢?”
蒲家幾個收養的子女除了蒲采辰,其他都站在臺下,慣叔將蒲緯賢的輪椅停在臺上就自己退了下來。
人群中各自竊竊私語,全都被許師齊的人工耳蝸盡收耳底:
“蒲老身體不好,已經不太管事了,還得是‘寧采臣’,現在燎哉都是他說了算。”
“這小子不是什么善茬,在外面借蒲老積攢下來的人品,給自己老婆外家的公司撈好處,那家公司截胡了蒲老一個老兄弟的項目,鬧得很僵啊。”
“蒲緯賢能怎么辦啊?只能睜只眼閉只眼吧,他70不到,就纏綿病榻,‘寧采臣’又得勢,往后余生不得靠他供養著啊?”
“蒲小倩不是已經回廣州照顧了嗎?“
“我就說啊,蒲老為人太仁慈和善了,他這一生,如履薄冰......”
“要我看啊,這號拿來也沒意思,不過是進去慰問退休老人,我聽說,‘寧采臣’經常去一家會所,叫......”
“聽說燎哉準備籌建新園區,十幾家公司想承包數字基建......”
“那你去那個會所碰碰運氣吧!”
蒲沖幾乎是踩點到主廳,他沒有直接穿過人群走到他父親身旁,他徑直走到了許師齊幾人之間站著,他們站在最后面,在場的賓客甚至沒有人注意到他蒲大少來了。
“你不應該站這里吧?”
蒲沖笑得仿佛沒酒醒一樣:“人的身份不是站哪里決定的。”
眾人皆醒,他獨醉。你家老子都被人欺負到什么地步了,蒲采辰就差來個貼臉開大了。
儀式非常簡短,短到只有5分鐘,是真的走過場。
就在眾人都以為儀式已經結束時,輪椅上的蒲緯賢突然站起身,他手握鷹頭拐杖,在地上“咚咚”地杵了兩下,臺下眾人立刻鴉雀無聲:“今天請大家來,還有另外一件事,我想給我關老哥一個交代,之前,我家逆子給貴公司帶來了非常嚴重的資金和聲譽的損失......”
此話一出,臺下嘩然,一旁的蒲采辰臉色一沉,他眼神短暫地露出一絲殺意,但馬上克制住了。
“今天我請他他沒有來,我知道我應該是傷透了兄弟的心,我蒲緯賢是靠兄弟起家的,”他話音剛落,突然掄起手中的鷹頭拐杖,猛然砸向站在隔壁的蒲采辰。
那拐杖的鷹頭堅硬且鋒利,這一下砸在那逆子的腦門上,跟楔形錘開罐頭一樣的視覺沖擊。
蒲老錘錘到肉,蒲采辰的助理立馬沖上前阻撓,直接就動手推蒲緯賢,雖然蒲老沒有想象中虛弱,但蒲小倩踩著雙9厘米的高跟鞋已經一個健步上前護住老人。
“昨晚你去干什么了?”蒲緯賢大聲質問,“我今天就當著所有人的面,打你這個‘家賊’!”
助理擋在他主子面前:“蒲老先生,蒲總向來敬重您,您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別聽信了讒言,凡事要看證據......”
“在這里,我TM就是證據!”蒲緯賢又是一拐杖下去打了蒲采辰的狗,“你以為魏會計是你的人嗎?你以為你做了什么我不知道嗎?你每一筆放進自己口袋的錢,小魏都有告訴我!想架空我?你還嫩著呢!”
蒲老一雙鷹眼不怒自威,他掃視了臺下的眾人,直接把那些有二心投靠蒲采辰會所party的人給瞪得頭皮發麻。
“從今天開始,采辰暫時卸任總策劃的職務,去深造一段時間,相關事宜,會交給櫻寧來接手。”
臺下的許師齊著實是被這一幕“父慈子孝”給驚艷到了。
他回頭看身旁的蒲沖,他手里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只高腳杯,他將杯子剩下的一口白酒一飲而盡,瞇著眼對許師齊抬了抬酒杯:“你看,我不站上去,是對的吧?不然我現在可能會被濺一臉血啊。”
“這么說,蒲大少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出。”
蒲沖用手彈了彈手中的空杯:“我爸最討厭這種貪得無厭不懂收斂的家伙,你爹always是你爹,呵呵......”
蒲緯賢重新掛上了慈祥的微笑,對臺下眾人說:“我相信,我教養出來的子女都是相當有能力和義氣的人,今天到場的諸位都是支持了蒲某大半生事業的貴人,沒有你們的支持,燎哉無法在鏡州站穩腳跟。”
他一邊說,一旁的蒲小倩默默取出手帕擦干凈老人拐杖上的血跡。
“今天因為一點家事耽誤了和大家敘舊的時間,一會兒赤俠和馬驥會收集好各位的拜帖,我今晚會一一閱讀,最后感謝各位前來為我的愛女筱萃吊唁。”
此話一出,臺下又是一片嘩然。
“大老遠過來,蒲老竟然不見客啊......”
“這時間不是還早嗎?”
蒲緯賢拄著拐杖,從臺上走下來,將捂著滿頭血的蒲采辰落在臺上,眾人的目光都追隨著蒲老的腳步,沒有人再在意那個站在高處但已經被流放的人。
就在眾人疑惑之際,蒲緯賢慢慢穿過主廳,眾人都紛紛讓道,此時大家才發現蒲沖竟然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大家都以為蒲老不見客人應該是有話要和蒲沖長談。
畢竟蒲沖也常年行蹤不定,很少在廣州露面。
但沒有人知道站在蒲大少身旁的許師齊是何許人也,見他別著朵黑色襟花都以為他是蒲沖的助理。
在眾人的注視下,蒲老走了過來,先是以一種鄙夷的目光斜了一眼蒲沖:“滾一邊,一身酒氣,臭得要命,喝死了,我連給你養老的錢都省了。”
蒲沖嬉皮笑臉地說:“嘿嘿,爸你剛才看著身體這么好,至少還能多養我四十年。”
“去去去,回來見過你媽了沒?”蒲老抬起拐杖,輕輕戳了戳兒子。
眾人目送著蒲大少離開,只見蒲緯賢收斂了一臉嫌棄的表情,切換回禮貌且溫和的笑容對許師齊說:“許先生,終于見到你了,久仰大名,耽誤了你不少時間,不如去我書房坐坐?”
主廳的眾人竊竊私語:“這人什么來頭啊?蒲老竟然單獨見他?”
“我怎么不記得有哪路神仙是姓許的啊?”
“這人剛才和蒲沖站在一起的,他身上穿的那套西服和蒲大少穿的是同一個牌子,他那件還貴上一個檔次。”
“我就說嘛,他好像就是蒲緯賢的私生子。”
“這么看還真的是一表人才,很有蒲老年輕時的風采......”
嘈雜的聲音灌入許師齊腦子里。
差不多得了吧,越傳越離譜了。
他一邊假裝沒聽見,一邊跟著蒲緯賢往主廳電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