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為什么會想打聽他的事情？”向老校長年過七旬，胡子和頭發都已全白。

“其實也沒什么，我看到資料顯示，您是他當年參加聯校招生考試的推薦人，我只是想不明白，向老，您為何要推薦這樣的庸才？是因為什么人托的關系嗎？”蘇贏陰陽怪氣，但話語間還是非常尊重這位老者。

“哦吼吼......”向毅生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我很少做推薦人，但你應該知道，我從不推薦庸才。”

“是啊，”蘇贏眼神里充滿不屑，“您發掘的學生，無一例外都成了各自領域頂尖的人才。”

“許師齊，可不是什么庸才。”

“一個年近40，碌碌無為的游戲個體戶，聯校的除名者，這怎么看都是平庸之輩。”

“或許你只是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那孩子的情景，”向老校長摸著自己的胡子，露出整齊的假牙，“那時，許師齊不過七八歲，我很記得，那是他8歲生日前的最后一天，我去到他家，他正窩在房間的一個角落里看書，我走近一看，是一本微積分。當時我驚訝，他只是個不到8歲的孩子。”

“也就勉勉強強吧，我也是8歲開始學微積分。”蘇贏撇撇嘴。

老校長露出慈祥的笑容：“不可否認，阿贏你也是個優秀的孩子，你當年做聯校的《TEST》，對了多少題？”

“56題。”蘇贏洋洋得意。

所謂的《TEST》，其實是60題關于數學的通用測試，涵蓋了大量的數學邏輯相關的知識，聯校一般用于12歲入學的學生，進行數學水平的摸底測試。

“為了測試他的數學水平，我當場就讓他做了一次《TEST》。”

“不可能！”蘇贏脫口而出，“7歲不可能做完那套題！小學一二年級的水平，最多就會點方程和簡單代數！”

蘇贏當年第一次做那套題時只有10歲，答對56題已經在聯校里被人人稱道，他許師齊7歲連題都看不懂吧！

向毅生無比激動的說：“那孩子才7歲，他答對了全部60道題。”

在房間用“幽靈模式”旁聽的許師齊，此時一頭霧水，他努力回憶了那套題，心想，這很難嗎？

他只記得當時家里突然來了個陌生大叔，一上來就問他在看什么，他也是后來進了聯校才知道，當年那套題是干什么用的。

蘇贏難以置信地沉默了。

向毅生又說：“在以往的摸底測試里，12歲的孩子一般能答對50題左右，屬于聯校的一般水平，而在數學上具有較高能力的孩子最多也只能答對57題，因為最后的四題不僅超綱，還需要邏輯比較復雜的驗證。”

“不過是答題而已，也沒什么稀奇。”蘇贏嘴硬道。

向毅生一如既往地笑容欣慰：“確實，我當時看到答卷喜出望外，又繼續問了他七八個問題，他都回答得特別好，而且我觀察他的回答，特別喜歡用代數的方法，而且還知道什么是布爾代數。我又問他什么是‘群’？要知道，‘群’的概念是數學專業本科才會學的抽象代數課程，這門課程可比微積分難多了。沒想到他能清楚地解釋‘群’的概念，甚至還知道什么是阿貝爾群（Abelian group）。我被深深震撼了。”

蘇贏的臉色越發難看。他從5歲啟蒙開始，就一直是優等生，在蘇一鳴寄掛的孩子里，他是獨一份的優秀。

他10歲就因為能答對《TEST》56題而在聯校嶄露頭角，進入S+班級，成為班上年紀最小的學生。

幾年后，他開始深入學習抽象代數課程，但都感覺有點吃力。還好他足夠勤奮，十年如一日地專研苦讀，沒有課程能難倒他。

如今看來，自己好像也不過如此。

向毅生見蘇贏沒有搭話，于是又繼續說：“我又問他，什么是‘域’，這次他答不上來了。”

蘇贏一聽，再次露出輕蔑的神色。

我就說嘛，哪有這么容易！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剛好記憶力稍微好一點點，記住了‘群’的概念罷了。

向毅生的眼神望向遠方，仿佛眼前重現了當時的場景：“我沒想到，五個月后，我再次去到他家，他已經能說出什么是‘域’，并且知道如何驗證這個東西是‘域’，這使得我大為震驚，這僅僅過去了五個月，這學習速度實在驚人。”

“這......”騙人的吧！蘇贏黑著個臉，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許師齊看著老校長眉飛色舞地講著這些往事，他只記得第一次見面后，他就問父親許維良，什么是“域”。

許維良數學很好，并且是個很有耐性的男人，他是許師齊的數學啟蒙老師。

許師齊也不記得自己究竟是學了多久掌握的，只是沒想到還會再次見到向毅生。

他當時也不知道，這樣兩次簡短的會面交流，讓他日后有了進入聯校的機會。

記憶里向校長是個博學而開明的教授，和學閥老炮蘇赫儒可不是一類人。

許師齊對聯校除名這件事情，一直態度很坦然，但唯一對向校長有幾分愧疚，感覺辜負了他老人家的期待。

可是向老啊，他一生桃李滿天下，應該不會在意我這樣一個退學生吧，他應該很快就忘記我的了。許師齊這樣想，也這樣說服自己。

而時至今日，校長竟然清晰地記得當年初見的場景和細節，甚至滿嘴溢美之詞，這讓半生寂寂無名、沒什么大成就的許師齊內心復雜。

向毅生此時已經對蘇贏開啟了“按頭”輸出彩虹屁的模式：“當我第三次去到他家時，許師齊剛好去了上學，不在家。我見到了他的父親，他給我看了8歲的許師齊寫的一篇小論文，原來這個孩子已經會用計算機basic編程語言去找perfect number，我看這孩子的論文，整篇格式非常的工整，還有參考文獻。可他只是個8歲的孩子啊！”

透過玻璃窗的反光，許師齊看到了蘇贏一臉便秘的表情，他內心有種莫名的舒暢。

這貨該不會是妒忌了吧，這有啥好妒忌的，真是格局小了。

“向老校長，如果他真如您所說的那般有天賦，為何不早點招進聯校培養？”蘇贏坐直身，“即使他小時候再有天賦，也無法否認，他如今淪為庸才的事實。”

“阿贏，你好像對他有點偏見？”

“我沒有！”蘇贏非常激動地脫口而出。

“幽靈模式”的許師齊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得失心太重，必遭天譴啊，小老弟。

蘇贏啊蘇贏，你雖然叫贏，可惜你姓“輸”。

輸贏真的這么重要嗎？承認自己的平凡，很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