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辦?我們展會送審是登記了我和你的主馬甲,黑了我一個問題不大,但兩個都黑了我們到時驗證不了,報名費得重新交啊......”
許思程并不知道他哥年少時在闌珊處怎么個呼風喚雨,只知道“畫地為牢”是十幾年前一度在鏡州盛行的流氓病毒,遇到了至少也要破財擋災。
“我是進去了,但有人把我撈了出來。”
“都封號了,哪有原地申訴成功的操作啊。”許思程疑惑。
“我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外掛。”
“誰?”許思程突然露出心領神會的笑,“嫂子又來找你了?”
許師齊瞪了她一眼,她馬上改口:“不是嫂子,是‘兔子’姐,行了吧。”
許思程作為“數字畫皮師”,看遍千千萬萬虛擬皮囊。
她一個女人當年在鏡州初見荼紫,也驚嘆她攝人心魄的氣質,更別說大哥這種直男了。
荼紫眼睛很大,臉型線條飽滿流暢,笑起來人畜無害。
但她時常笑不及眼底,仿佛帶著一股孩童般天真純粹的惡。
要是她收斂了笑意,馬上就透著冷峻殘酷的惡女感,那雙眼睛仿佛能面不改色地把人的心剜出來。
許思程覺得,荼紫的美是有靈魂的,仿佛那不是畫皮師畫出來的皮囊,她好像就是在鏡州活生生的人。
許思程嘗試模仿荼紫做過很多類似的數字形象,但都只是照貓畫虎,東施效顰。
她問大哥像不像,每次大哥都皺皺眉說差點意思。
可就算是有那么幾分相似,也都能賣個不菲的價格了。
“話說你真的沒見過兔子姐真人嗎?”
“以前我和老狄嘗試追蹤她,但幾次都失敗了,她大概是不想我知道。”
許師齊想來,畢竟披著馬甲,誰知道這個荼紫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敵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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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荼紫的時候,他和狄宇笙都才十八九歲。
當時狄宇笙在鏡州“燎哉城”組了一個副本游戲,臨時缺人拉了許師齊補位。
等他上線才知道,原來缺的是個女性角色,許師齊本就不屑于玩這種充滿情情愛愛流程的情感類沉浸副本
但這一“車”好不容易組好的,里面還有狄宇笙當時正在追求的女生,許師齊只能為了發(fā)小硬著頭皮反串。
這種戀愛副本游戲不會有什么格斗操作的發(fā)揮空間,畢竟玩這種本的玩家都沒什么打打殺殺的興致,以至于“發(fā)車”后許師齊承包了這個本里僅有的格斗環(huán)節(jié)。
那守關的“怪”本來就設計得很拉胯,出來意思意思就會鳴金收兵。
許師齊愣是反復攻略了它幾次打發(fā)時間,同車的男玩家都覺得他......不對,“她”是來砸場子的。
從副本退出后,同“車”一個ID叫“荼紫”的女玩家竟然來找他:“格斗操作不錯啊兄弟。”
“你是阿狄的朋友?”
“我是‘拼車’的散客。”女玩家的通訊頭像是個骷髏兔子頭。
“你怎么知道我是男的?”
“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原諒我是個‘菠蘿頭’,我已經盡力了。”他說。
菠蘿頭是虛擬沉浸游戲的黑話,就是用來形容許師齊這種“沒有感情的殺手”。
如果抽中這種玩家的cp角色,基本每一場浪漫橋段都會秒變尸山血海。
當然,正常情況下菠蘿頭不會選這類副本,來了就等于“坐牢”。
過了很久荼紫突然說:“交個朋友吧。”
“我不跟女玩家交朋友。”
對方很久都沒有再回復。許師齊感覺是不是自己說錯話了,又回了一句:“開玩笑的。”
之后的十幾年里,兩人斷斷續(xù)續(xù)在鏡州有過不少合作,一起打過不少副本,而且荼紫幾乎不怎么在意戰(zhàn)利品,都留給了許師齊和狄宇笙。
“許老師,你可以叫我兔子,Follow the Rabbit。”她當時說。
“老師”不過是個萬能的稱呼。
在鏡州,網友們都以為“見賢思齊”應該姓齊,于是都叫他“齊老師”。
這個ID名是他七八歲時,父親給他創(chuàng)號時起的,此后29年,許師齊從未修改,也從未拿這個主號干過臟活。
“你怎么知道我姓許?”
“鏡州九城之內我無所不知,”荼紫眨眨眼,像從同伴手中搶到玩具的孩童一般嘚瑟,“你以為你的IP反追蹤做得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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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承認喜歡她很難嗎?”許思程笑笑說。
許師齊吃完飯,將魯班的傳感器摘下,起身走向按摩椅:
“你是不是情感副本打多了,開始長戀愛腦了。”
“什么啊,我最近打的都是機制本好嗎!”許思程直接翻了個白眼,
“她隔三差五地出來溜你,人家很閑嗎?她圖什么?要不是她,你現在可能號都沒了。”
許師齊愣了一下神,妹妹的這些疑問他以前不是沒有想過,但荼紫顯然是個從技術到經濟實力都碾壓他的存在。
她用的可能是個滿級的工程師賬號,甚至有點像bug一樣的存在,有這樣實力積累的用戶,估計是個年過半百、師太級別的老前輩吧。
每次想到這里,許師齊都能說服自己,不要產生不必要的遐想。
只是他實在想不通,荼紫她圖自己什么?他一個奔四的“繭族男”......
富婆找小白臉也應該找個年輕、身體好、脾氣好的吧。
于是他當即岔開了妹妹的話題:
“你快想辦法搞定缺的馬甲吧,到時展會游戲安全員不夠。”
“放心,我招個兼職,明天面試。”
許思程又問,“狄哥呢?”
許師齊抱著臂閑適得躺在按摩椅上,拉了拉連帽衫,將帽子往頭上一套:
“他一年有百來天都在旅游路上,剩下時間不是在新陽城街頭巷尾收租,就是在鏡州副本里泡妞,他昨晚才告訴我,他不回新陽和我們匯合了,到時直接打直升機去熒濱展會停機坪。”
“那停機費他自己出哈!”許思程嘆了口氣。
“你是老板,你自己跟他說吧。”許師齊舒服得瞇著眼,按摩椅驅散了他身體的疲憊。
“你上個月?lián)Q了批設備,交了3萬展會報名費,現在總賬還缺幾萬塊,”許思程一樣樣數,
“展會幾個人一周的食宿、交通費、上個月要發(fā)的薪水、這個月服務器租金,全都沒著落,要不,再找狄哥幫忙墊點?”
許師齊唰地睜眼:“工作室的租金老狄從來沒跟我要過,他父母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他幫我們家夠多的了,我是開不了這個口了,錢我會想辦法。”
許思程聽了,想起她哥超時工作的那張臉,白得跟死人一樣,她瞬間火大:
“喂,你想什么辦法啊?你別也變成了植物人,那點撫恤金可不夠我養(yǎng)老的。還有你去復診了沒?李院長昨天留言說你這個月的保健倉數據分析出來了,你那個肺再切就沒了,你給我注意點......”
“放心,我死之前,肯定幫你和外婆攢夠養(yǎng)老的錢。”說完許師齊將耳后的人造耳蝸外機摘了下來,丟在了手邊的茶幾上,世界瞬間變得安靜。
“老是說這種晦氣話咒自己。”許思程見狀嘟囔一句就識趣地閉嘴不再打擾他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