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膚的材質是防水的,它大部分可活動的關節都是用了做義肢的材料,阿妍說,人體所有的運動,其實都是直線運動和旋轉運動的組合,這方面,阿妍她是專家,這樣一個個版本迭代,這個賽博款的人偶已經比之前的版本更加逼真,尤其是關節的自由度和仿生度。”
聽著蒲緯賢的介紹,許師齊緩緩松開了小唯人偶的手。
這時蒲緯賢收到慣叔的通知,解穢飯已經準備就緒。
“孩子,這邊請吧。”
許師齊跟著蒲緯賢離開他的“老婆快樂屋”,穿過衣帽間,蒲緯賢順手取了頂帽子戴上。
原來書房有另一個電梯直通后院。
辛小唯的牌位就在后院,此刻臺前擺放著貢品,還有三柱還沒燒完的香。
應該是蒲沖剛剛敬上的。
蒲緯賢一邊從案上取香點燃,插到香爐上:“其實很感謝你,許老板,我覺得我應該叫你一聲許老板。”
“見笑了。”
“阿沖經常帶回家的都是些玩樂的酒肉朋友,而你顯然和他們不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一直擔心他和那群公子哥混在一起,我蒲緯賢沒有那么多家底給他玩。我一直都對阿沖寄予厚望,但奈何他在技術方面沒有任何天賦,我只希望他別長歪就好。”
“圈里誰不知蒲老很重視家庭,子女們個個都成才。”許師齊心想自己確實不是擅長社交的人,剛才蒲采辰鬧那么一出,自己這樣說是不是戳了蒲老的痛處。
蒲緯賢笑笑說:“能力倒是其次,如果像采辰那樣心術不正,敗壞蒲家名聲,我是絕不姑息養奸的。”
他頓了頓拐杖站直身說:“一個不為家庭付出時間的男人,算不上真正的男人,所以在我看來,紀塬即使成就再高,也不值得我敬重。”
紀元集團創始人紀塬今年已年近百歲,但依然穩坐集團第一把交椅,他身體還很硬朗,把握著紀元這艘巨輪的船舵。
雖說在大眾看來,像紀塬這種級別的企業家,年輕時拋妻棄子也不算什么嚴重的道德瑕疵,畢竟巨大財富背后,都隱藏著罪惡。功德簿上多一筆少一筆,也沒差了。
但在教育子女方面,除了長子紀名還能堪大任,其他二代三代都是繡花枕頭。
尤其是長孫紀旭,三天兩頭讓他爹給他擦屁股,每次都在刑法邊緣試探。
前段時間不知犯了什么事,還讓蘇一鳴給他擦屁股,蘇老匹夫也終于抓到機會將紀旭從鏡像科技踢走。
蒲緯賢對紀塬頗有微詞:“紀元集團作為鏡州的運營者,吃著九城上供的紅利,卻沒有維持好鏡州的平穩生態,不過像紀塬這樣的人,把利益放在責任前也很正常,品行如此,做人做事都一樣。”
就比如,“電子僵尸”的問題本該是由紀元牽頭解決的,但紀元放任九城長期處于割裂對抗關系,闌珊處也沒有在其中起到調停作用。
如今更是形成了“一城有難,八城借題發揮落井下石”的不良風氣。
因此蒲老發現“電子僵尸”后才不敢貿然聲張,怕有人借題發揮。
“上位者不作為,得過且過,明明知道問題的存在卻只想著安享太平。”許師齊對上老者的目光,“但我知道,還是有那么一些人默默堅守,讓這個世界沒有變得太糟糕,比如筱萃。”
蒲老愣了一下神,他眼中緩緩流露出失落:“她是個很好的孩子啊。”
“蒲老知道她是智游的人?”
“怎么會不知道呢?我年輕的時候在智游待過一段時間,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我經常一起喝茶的幾個老家伙都知道,也不是什么秘密。”
許師齊沒想到,蒲緯賢還有這層關系。
“我幾個孩子都是年紀稍大的時候才寄掛收養的,但筱萃我收養她的時候,她才兩歲,我那幾個老兄弟都很喜歡這孩子,筱萃很聰明,學習也很好,智游吸納她是必然的。”蒲老深深嘆了口氣,“生死有命!意外總是那么不期而遇!沒事的!我看得很開!”
許師齊看著老人微紅的眼眶,難道,蒲筱萃真的死了嗎?
“蒲老果然慧眼識人,這么小就看出她是個可造之材。”
“這我倒是不敢貪功,其實當年我找到兩歲的筱萃,是因為逍遙筆齋的一則‘讖語’,哎喲,”蒲緯賢突然鄭重地問,“我在道上的消息說,你和逍遙筆齋那老頭很熟?”
“啊怎么會有這種傳聞?”雖說自己確實是只寫了一次字帖就進了筆齋,可當年自己用的是“眼鏡蛇”的馬甲,應該沒什么人知道這事吧?
蒲老應該聽說的不是這個事情。
但許師齊感覺李淳風那老頭神出鬼沒,你說熟吧,也不知他究竟何許人也,你說不熟嘛,自己確實又可以在筆齋進出自如。
“逍遙筆齋的事情你應該比我清楚,‘讖語’之所以叫‘讖語’,就是因為它總是一語成讖。”蒲緯賢回憶,“當時我按照李淳風的預言找到了一個醫院,筱萃的母親是個高空作業工人,修理新陽城市外墻的時候意外觸電身亡,留下來兩歲孤女,那孩子就是筱萃。”
許師齊卻說:“換作其他孩子,只要是蒲老您悉心栽培,也都會有筱萃這樣的能力和成就,李淳風也沒有那么神吧。”
“不,‘讖語’告訴我,這孩子會在長大后就離開,但希望我不必介懷,因為,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他們是生命對于自身渴望而誕生的孩子,他借由你來到這個世上,卻非因你而來,他在你身邊卻不屬于你……現在她真的離開了,沒想到是這樣的離別!”
蒲緯賢非常感觸:“她短暫地走這么一遭,成為我的女兒,我也算完成我作為她父親的使命,作為父親,我每時每刻都擔心她像她母親這樣死于各種危險,她小時候很喜歡香水百合,百合有健康平安之意,每次有危險的任務結束她都會給我寄回一朵百合花,只是這次我沒等到,等來的確實智游的噩耗……”
“蒲老,請節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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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家主宅的餐廳和后院之間有條連廊,兩人走幾步就到達餐廳。
此刻八席賓客已經入席,除了蒲沖坐著不動,其他在主桌坐著的四名子女見蒲緯賢進門都自覺起身迎接。
下面七桌賓客全部聞聲望向主桌,見蒲老將許師齊引入主桌,大家都紛紛交頭接耳。
“采辰呢?”蒲緯賢問。
慣叔馬上回答:“他去醫院處理一下傷口,就不來參加解穢席了。”
也對,再怎么說他都不好意思在這坐著吧。
蒲沖坐在蒲老的主位旁邊,蒲老示意許師齊坐自己另外一邊的座位。
蒲沖嘻嘻笑了兩聲:“爸,我大老遠回家,也不見你有那個閑情逸致跟我暢談這么久啊?”
蒲緯賢沒好氣地說:“你哪次回來是沒有宿醉的,你告訴我?還暢談!我談你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