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你!加粉絲團了嗎你!沒粉籍的給我滾!”坐在黃小姐身旁的男人沖許師齊大聲喝到。
許師齊原地站著,當他不存在。
黃令怡的虛擬分身形象是個看上去只有20歲的花季少女,她伸出纖纖細指,親昵地戳了戳那男人的下巴,“他是我孫子哈哈哈哈......來接我回去休息了。”說罷她從沙發爬起來,在地上找回她亂丟的高跟鞋穿上,熟練地摟著外孫的胳膊離開,還不忘轉身說:“老唐、阿發、樂爺,我先回去咯,下次再約~”
“外婆你不累嗎?”許師齊帶著黃令怡走出酒吧后忍不住問。
黃令怡不知什么時候手里突然多出一串魚蛋,邊吃邊嘆息:“見一面少一面咯!”
許師齊聽了嚇得馬上問:“外婆你哪里不舒服了!”
“不是我,是他們,”黃令怡右手又多出一個蛋撻,“那個樂爺,剛來了半小時,就被催著下線了,他說他身體快不行了,已經申請了下個月的臨終關懷,老唐沒什么存款,老婆死得又早,沒什么牽掛了,發現病了的時候沒錢治,拖到現在就算治好也沒多少時間了。他說與其痛苦治療,不如管子一插,在安寧區痛痛快快享受一個月就離開。”
兩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來到了湖邊,這里的天空設置成日落時分,漫天晚霞蔚為壯觀。真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許師齊默默聽著外婆的話,沒有打斷她。
“還有那個老唐,家里買不起保健艙,來到頤養院時入院體檢才發現腫瘤,這些年花了很多錢壓制,身體狀態也不太好,每天上線玩一兩小時就要下線了,整天超時不下線,讓系統給他兒子發預警通知刷存在感,可他兒子硬是沒來看他,不過也好,他行動不便,院里自動化療養設備也還算周到的了,換作他兒子可沒這么好耐性......”
“外婆,我們退出再慢慢聊好嗎?”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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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從保健倉坐起來時,第一時間摸了摸左手手腕戴著的佛珠,又習慣性摘下來用手指把玩著。
這串佛珠用六道木打磨而成,每顆珠上都有天然形成的豎行紋絡,六道木又稱降龍木,生長于佛教圣地五臺山。外婆無論干什么它都不曾離身。
“我獎金發下來了,給您賬戶存了一萬塊。”
“你自己留著吧,你和程程的新公司起步需要流動資金。”黃令怡今年97歲,滿頭銀發,身體還很硬朗,她從保健艙出來,坐到隔壁沙發上。
“您在這哪哪都要花錢,我和阿程賺得到錢,別擔心。”事實上,懸賞的三萬塊,許師齊分到了最大的一份,雖然不多,但蒼蠅肉也是肉。衛慶后來告訴他,他們接到內部通知不用繼續深挖了,這個案子就這樣結了,看來那個冒牌貨很可能是鏡像科技的中高層,這使得許師齊對他的身份更加好奇。
父親的雁翎刀為什么會在他手上。
背靠紀元科技集團的鏡像科技是史密斯游戲發行的最大股東,展會在即,為保這次投入成本,肯定會力保史密斯,摘清它與負面案件的關系。
如此大的保護傘,史密斯的廖不群豈不是更加小人得志,這還沒算鏡像科技另外3個發行公司會交什么樣的作品,但就這四家“嫡親”發行的壟斷,小發行也很難冒頭。看來這次熒濱首發會舉步維艱,我這種平民真是想賺點錢不容易啊。
“阿齊,最近工作很累嗎?”黃令怡見他老是心不在焉的。
許師齊像少年時那樣把頭枕在外婆的大腿上,他定定地望著天花板:“還好吧,明天我和阿程就出發去熒濱了,之后這一周您要注意身體。”他向來是報喜不報憂。
“去熒濱啊,東北可冷了,你小心別凍著。”
“嗯,我會多穿點。媽有說什么時候再回新陽嗎?”
“她上個月來過一趟馬上又回去了,短期內應該都走不開了吧。”
回憶襲上心頭,童年時母親黃霄蘊在臨城工作,總是三天兩頭不在家,基本都是父親許維良照顧他們兄妹二人的生活和學習,父親意外變成植物人的那年,許師齊12歲,許詩程才5歲。
許維良出事的那天,黃霄蘊沒能第一時間趕回新陽市。那一晚,兄妹倆被洪叔安頓在了新陽分局休息室,5歲的許詩程在沙發椅上哭了睡,睡醒又哭。許師齊一夜無眠。
和很多人不同的是,許師齊對自己幼年時的記憶還很清晰,他記得自己曾被親人拋棄虐待,他知道自己是在命懸一線的時候被許氏夫婦救下,整整醫治了兩年多,他們還愿意將時年6歲的他收養。收養年紀這么大的孩子怎么說都算很晚了。
雖然夫婦二人的動機許師齊無從得知,但從這些年的生活點滴來看,許氏夫婦確實把他當親生兒子來養,而許詩程是他們唯一的孩子。從那時起,許師齊意識到,許維良可能永遠都醒不來了,他應該肩負起許維良的責任,保護這個家。
許家對他的救命之恩和養育之恩,他無以為報。
意外發生后的第二周,母親離開臨城,回到新陽照顧家庭,幾年后,多年一直定居臨城的外婆黃令怡突然搬回了新陽,十幾天后,母親就返回了臨城工作,此后回家的頻率就從以前的一月一兩次變成了三個月一次。
許維良是孤兒,黃霄蘊也只有黃令怡這個親屬。這一家人也算是親緣淺薄了。
彼時初見黃老太太,許師齊只覺得她完全不像母親所說,只是個普通的教書匠。她托運回新陽的行李中,除了幾件衣物,其余都是陳年的紙質書籍和電子儲存硬盤。父母的主臥直接成了藏書閣。
祖孫三人生活在了一塊,直到外婆85歲那年,她到了法定年齡可以申請住進新陽頤養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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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的南方城市新陽依然是25度的宜人氣候,房間加濕器里的香薰是許師齊熟悉的味道,他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少年時代,身體前所未有的放松,逐漸枕在外婆的腿上睡了過去。
老人輕輕捻著手中圓潤的木珠,望著熟睡的年輕人。
施太太,我的承諾已經兌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