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院,現在跡塬城的安寧保護區的負責人是誰?”
李院長說:“你去找文醫生吧,她是研究院對接安寧保護區的聯系人。”
“......”
“你要去干什么?”李院長問。
“那對父子的電子骨灰,應該無人認領。”
“臨終關懷事務所每天都有無人認領的電子骨灰,而且他們一個是白丁,一個是未成年人,他們在數字世界留下的痕跡不會太多,經過入殮程序壓縮進骨灰盒,應該......也就幾個GB。“
許師齊苦笑,“是啊,人不僅活著占的內存資源不同,死了也一樣。”
逝者的電子骨灰一般由親人認領帶走,購買鏡州的體量空間進行存儲,也就是支付“電子喪葬費”購買墓地進行安葬,親人可以隨時調閱查看電子骨灰的內容。
對于一些具有杰出貢獻的人,他們的電子骨灰往往由國家或者相關知識產權組織支付“電子喪葬費”,最大程度保存他們在數字世界的痕跡和智慧成果。
至于無人認領的電子骨灰,骨灰盒會在安寧保護區保存100天后,混合打包送往莎盤城的“海馬體數據中心”。
他們會像丟進亂葬崗的無名氏尸體一樣,變成電子養分,滋養紀元集團的通用AI——“鏡像大腦”,匯入ta的超大通用模型的數據流中。
一個人在世上的痕跡就這樣徹底地消失了。
李遠橋似乎看出了什么,他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年輕人,好好活著才最要緊,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人活一世,何必糾結死后剩下什么,沒有意義。”
許師齊也是聽得懂老人的言外之意的:好好養著,要是身上的器官和器材壞了,看我不給你小子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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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辦公室出來,許師齊戴上了墨鏡,遮擋住裸露在外的右眼內置裝置,麻藥剛過,眼周的傷口隱隱作痛,現在還不適宜把義眼裝上。
此時他和衛慶、馮真的寬頻群聊顯示了視覺連線請求。
連線后,馮真就迫不及待問:“你們看到冬氏和線互的新聞了嗎?”
AR成像中的衛慶睡眼惺忪:“沒啊,我剛睡醒,昨晚熬大夜,這個月,新陽猝死案就多了七八單,你們也看到新聞了吧,再加班下去我也快猝死了。”
“冬氏怎么了?”許師齊不由得想起冬雪姣好的面容。
“史密斯被迫退出了展會,原本榜二的線互突然宣布退出,據說是智游委員會查到了什么。這兩家的經銷合同作廢,客商都轉投了別家,現在你家應許游戲第二,冬氏居然一躍從20名開外沖回了第三。”
許師齊聽了又忙不迭從兜里掏出智能眼鏡換下墨鏡,查看榜單數據。
這三家發行斗了這么多年,到頭來,冬氏才是笑到最后的贏家嗎?
“那冬豹呢?買兇殺冬雪的人查到了嗎?”衛慶問。
“查到了,真的大無語,竟然不是冬豹!”馮真驚呼,“是冬振國買兇要殺自己的侄女,被冬雪提前知道了。冬振國早年投資了一個養生項目,據說是可以延長壽命,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是失敗了,所以身體垮了,被迫從掌舵人的位置退下來。”
衛慶被這瓜砸醒了一般,原本昏昏欲睡的雙眼變得有神:“冬雪一旦死了,冬振海沒有繼承人,那冬豹那個便宜兒子不就上位了嗎?冬豹即使不是買兇的人,他也脫不了干系!”
“不見得,”許師齊卻說,“當時是冬豹通知了我們的人去接阿程,而他又剛好在那一趟車,冬雪又剛好搶到了下一趟車,我又剛好在那一趟車上,有這么巧合的事情嗎?如果冬豹知道自己的便宜爹是要殺了冬雪讓他上位,那他最好的選擇應該是不做任何可能讓自己產生嫌疑的事情,甚至不參與這次展會。真是姐弟同心,其力斷金啊。”
“啥?”衛慶感覺腦子有點不夠用,“難不成,他是幫她姐進去踩點的?還給她在85九城請了余田做保鏢是嗎?”
“不止,”許師齊說,“我在那班車上,是他們計劃的安全保底。”
衛慶想不明白:“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嗎?她知道有人要殺她了,不去就行了。”
“因為他們要達到像現在這樣的局面,”許師齊說,“清理門戶的同時,讓線互和史密斯這兩顆雷炸掉。”
“難怪!我知道了!”馮真再次驚呼,“伍隊說,有人將冬振國的罪證交給了智游,我問他是誰,他不告訴我。這么說應該是冬豹。”
“他們應該很早就知道線互有問題,不然,智游怎么會那么快就正面介入,按照他們的基操,在沒有實質證據前只會先暗中調查。”許師齊說,“咦?等等?那現在冬豹怎樣了?”
“哦沒他事情了,嫌疑解除后,聽說他第二天就離開了熒濱,說是回去上課了,展會剩下的事情由冬雪全盤接管。”
艸,果然是這樣!這女人演技真好。
“他們裝不和,裝得挺辛苦的吧,那天故意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家丑外揚,搞到展會廣場全是討論帖,她就成了完美受害者了。”許師齊看著榜單上重新回到第三名的冬氏游戲。
這女人真不簡單,果然跟蘇毓妍能成為密友的都不是什么心思簡單的女人。
許師齊感覺展會的案子雖然已經破了,但他隱約覺得這一系列的事情像一顆火星掉進了炸藥缸里。
現在它要炸了,但有人試圖將這口缸的蓋子封上。
“張曉前現在還在看守所嗎?”許師齊連忙問。
“他啊,伍隊說,展會的案子結了,但他涉及其他案件,準備移交給‘智游’。”
智游接管了CQ的案件,那現在案件性質就變了。
“對了,馮真,”許師齊突然想起來,“我想給岑昊兩父子安排個去處,我來支付他們的‘電子喪葬費’,但我不是他們的親屬,法律上我無權處置他們的骨灰。”
“你想經由我們分局出面,以捐款的形式安排是嗎?可以,他們戶口在我們轄區,交給我來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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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師齊留在先進院飯堂吃完晚飯,微創手術帶來的疼痛已經消失大半,他將義眼安上,檢查一切正常,才從先進院回家。
他走向新陽城內地鐵站,穿過綠植環繞的人行長廊,許師齊看到不遠處有個老太太,她的布袋掉在了地上,袋子里的蘋果撒了一地。
許師齊走過去,卻見老太太弓著身體蹲在地上,大口地喘著氣。
“你還好嗎?需要幫忙嗎?”他俯下身詢問,那老太太伸出手卻沒夠上長廊的扶手。
許師齊彎下腰去扶她,誰知那身材略顯臃腫的老太太突然用力抓住了他,他脖子感到一下針扎的疼,半邊身體立刻麻痹失去了知覺。
此時他才看到,那老太太有喉結,分明是個戴著假發的男人。
人行長廊沒有其他人,他想呼救,但隨即全身陷入麻痹,叫不出聲來。
此時不知從哪又沖出一個人。
“是他嗎?”他的眼鏡被人摘掉。
“是他!”
“走!”他被人扛了起來。
“這邊,直升機到了!”
都說,尊老愛幼是中華民族傳統美德,沒想到對方用這種方法來抓他,某種程度也是對他人品的一種肯定吧。
他這么想著,耳邊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漸漸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