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叼毛干什么啊！”是阿諾德的聲音，雖然聽上去已經沒有當年的囂張，但依然是非常欠揍的嗓門。

“你不是說直接叼爆他個老逼登嗎？”板凳的主人有點愕然，放下了手上不文明的板凳。

“我艸***你嗎？”

“在這耍個球戰術啊！”

“我話你都on9嘅！”

“你個呆逼搞什么飛機?。　?

許師齊聽到頭頂圍了一圈人，七嘴八舌得說著不同地方的國罵，對話主打的就是情緒表達，基本沒有內容的那種情緒輸出型表達，極具新陽這個移民城市的特點，同時在城寨區糅合發展成了新的本土特色。

許師齊已經不知道自己的右眼滾到了哪個犄角旮旯，他左眼看到的全是黑壓壓的腳，穿著各種款式的拖鞋、人字拖、勞保水鞋。

他一整個無語住了。這群人能不能先散開一下，別把周圍的空氣擋住，我感覺我還可以搶救一下。

這時，興許是那群呆逼終于注意到地上掙扎的許師齊，眾人七手八腳將許師齊撈了起來。

許師齊一站起身，就掙脫了周圍的人，他又看到了那張熟悉欠揍的臉。

阿諾德，現在的雷諾，穿了件連體勞保服，踩著雙絕緣雨靴，上衣脫到腰間綁了個結，上身的老頭背心臟兮兮的，像在泥地里滾了半天。

常年扛空調外機在新陽外墻吊著的雷諾，虎背熊腰，兩條手臂上的傷還很新鮮，青一塊紫一塊，他捂著頭上紗布肆無忌憚地大笑。

他湊過來，一身跌打酒的嗆鼻氣味。

許師齊望著面前的瘋狗，將捂著后腦的手拿下來才發現掌心有血。

我艸。

當年在小店面理三英大戰的畫面突然就涌入腦海里，許師齊捏緊了穿著外骨骼機械的拳頭，一勾拳打向雷諾這個瘋狗的下巴。

雷諾迅速用前臂擋了那么一下，意想不到的沖擊力使他人仰馬翻地撞飛在店面的雜物堆里，當著一群小弟的面，狼狽地爬起來：“我x你個x！”

地方特色語言像連珠炮一樣從雷落嘴里噴射出來，但只不過是無用的陣前罵街，掩飾不了他內心的疑惑和震驚，

十幾年前，許師齊這個脆皮的書呆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抬，還瞎了一只眼睛，這小瞎子全部技能都點在了腦子上，要不是他阿諾德把場子鎮住，TMD這瞎子怎么可能在城寨區平平安安賺到一分錢？

當年三英大戰的夜晚，雷諾和狄宇笙都是不同程度的內傷，外加各種縫縫補補的外傷，就許師齊全是破皮的外傷，在社區衛生站紗布一貼就完事兒了。

或許是每次許師齊撞一下就趴著了，要不就是飛出老遠，等他爬回來，這邊兩人已經打了兩回合，骨頭都斷兩根了。

最后許師齊爬起來的時候看到整個啤酒架子上的啤酒全他媽打碎在他那臺新買的主機上，玻璃碴子和斷裂的線路板滋啦冒煙，顯卡泡在啤酒里還冒著白泡，顯示屏也不知所蹤。

他一回頭，狄宇笙正拿著那個顯示屏當板凳用，他使勁砸了雷諾好幾下，雷諾全用手肘來擋。

當時許師齊感覺世界都塌了，他一整個繃不住了，這比打斷他手腳還難受。

十幾年過去了，雷諾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被許師齊一拳打飛，而且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TMD我還用在城寨區混嗎？

當下他就沖過來跟許師齊扭打起來。

沒有什么招式可言，就奔著去醫院接骨拍片和進拘留所的規格打。

各種國粹垃圾話的加持下，周圍的人都不敢插手，站在那圍觀，畢竟在場所有人都覺得雷諾可以碾壓許師齊。

可以想像，這種樂子......額不對，這種事情已經發生過無數次，在無聊的生活工作里，有人閑著蛋疼拉架，還不收門票，是挺好的生活調劑。

即使義眼丟失了，失去了準頭，但只要許師齊腦袋還在脖子上，他感知力就不會消失，機械外骨骼的動力裝置使得許師齊的拳頭疊滿了buff，拳拳到肉，非常解氣。

但這也極大消耗體力，右手沒揮出一拳他都用盡了全力，他開始喘氣，開始手抖。

雷諾內心已經破防了三四次，正常人也無法接受自己被一只菜雞啄到滿地找牙，更何況他雷諾三十幾年打架沒有吃過虧......除了那次，那次不算！最多算個兩敗俱傷。

“等一下！”雷諾從爛掉的辦公桌堆里爬起來，一邊用手擦著鼻血一邊說：“設備貴，那個不行，那個不能砸......”

一直在隔壁埋頭敲代碼的幾個苦逼打工人終于抬起了頭，無比熟練得看了眼自己的老板，其中一人默默將連在設備上的筆記本電腦拆了下來，又繼續面無表情地低下頭干自己的事情。

許師齊此刻手上抓住一瓶從墻角啤酒架子里拿的啤酒，他無視雷諾的話，“嘭”的一聲砸向那臺機器。

伴隨著雷諾一聲臥槽，但隨即又非常嘚瑟地發出他欠揍的嬉笑聲：“哈哈哈這個程度我還能修！”

二人正要展開第二回合，店里的一扇房門傳來撞擊的聲音，有人在里面撞門。

許師齊知道是狄宇笙，剛才他感知整棟大樓的時候就看到了一閃而過的畫面，看到狄宇笙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衰樣。

“開門！”許師齊冷著個臉，他摸了一下左眼被打了一圈的眼眶，心想還好是左邊，不是右邊，不然義眼植入體壞了什么零部件，李遠橋肯定要念得他頭殼痛，雖然現在這個樣子回去，阿程見到了，反應應該也和李遠橋差不多。

“人呢？”雷諾反倒問起許師齊。

“你問我？”

“那個智游的人！叫他來！”雷諾臉紅脖子粗地嚷道。

“這人TMD不是在你的地盤上不見的嗎！”

“你們這群叼毛還站在這看什么熱鬧啊！”雷諾一邊用力把脫臼的手臂拗回來，一邊沖著門外的人喊：“今晚給我把那個光頭挖出來！”

門外的人散去后，店里的房門門鎖自動跳開了，狄宇笙被捆在一張椅子上，經過掙扎他雖然手被鎖住但人已經能站直，他連人帶椅子狼狽地走出房門。

他出來后望了一眼許師齊被打青了的左眼，以及只剩下眼眶的右眼，他皺起眉，狠狠吐出一個詞：“Fuck！”

狄宇笙沒想到許師齊真的來了，他有一點點感動。

許師齊走過來粗暴地扯下狄宇笙的墨鏡，露出他被打腫的兩個眼眶，然后一臉嫌棄地薅起狄宇笙半長不短的頭發，皮外傷，這次好歹頭不用縫線。

然后許師齊轉身順手把墨鏡戴上，擋住自己臉上的傷，沉默地從墻角的啤酒架上抽了瓶啤酒，咬開了蓋子。

真的瘋了。

莫飛你tm去哪了！我真的謝謝你。

這一刻，許師齊感覺瘋的應該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