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嫁孤女之沁羽姝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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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云起海州(1)
大業(yè)朝泓遠十四年孟春
年方二十的皇商繼承人,海州薛府二少爺薛淳樾自東海鄰邦新羅揚帆起航,重回闊別一年有余的故土海州城。
辰時,“鼎和號”悄然駛?cè)牒V莞郏Υ鹃姓驹谘ΩT前,久久不愿下馬。
“吱呀”一聲,府門開啟,一位清麗可人的女子即將跨出府門,抬頭的那一剎那,竟愣住了,“你——”
薛淳樾也愣住了,想不到回來后見到的第一位薛家人,竟是她——薛府的大少夫人,他的長嫂,來自海州大絲綢商蘇家的長女蘇羽茗。
他不再是幾年前的恬靜少年,東海的風(fēng)浪,在他臉上刻出了幾分滄桑,也添了幾分成熟。銀冠之下,是一張凜然俊逸的臉龐,襯著一身靛青祥云暗紋長衫,更添沉穩(wěn)之氣,看上去都不像一位弱冠少年。
羽茗的滿頭青絲已整齊挽起,露出凈白的頸項,著一身水紅色底同色系繁花長裙,腰間掛著羊脂白玉,越發(fā)襯托得她膚白貌美,清麗可人。
物是人非,再見已是使君婦,更是自己的長嫂,薛淳樾心中五味雜陳。
蘇羽茗也是呆呆地立在原地,對他凝眸不語,卻漸漸濕了眼眶。
正是江南好時節(jié),和風(fēng)拂面、落英繽紛,兩人站在柳絮飛揚的和煦春光中,恰似一對如花的美眷、養(yǎng)眼的璧人。
陪嫁過來的貼身丫鬟杜鵑見二人這幅呆樣倒是十分擔(dān)心,這院中人來人往,別人看了難免惹人非議,于是連忙找了話題打破僵局,湊近蘇羽茗耳邊輕聲說道,“少夫人,大少爺馬上就出來了,不是說好一起去吳老爺家商議出船日子的嗎?”
蘇羽茗微微回過神,嘴角擠出一絲艱難地笑意,“淳、淳樾……”
曾經(jīng)無比熟悉的兩個字,現(xiàn)在竟如此艱難?算了,還是直入正題吧……
“你一路辛苦了,先去夫人那里請個安吧,她想你想得緊……再好好休息一下,估計今晚老爺要大擺筵席給你接風(fēng)洗塵呢。”
薛淳樾苦笑,“母親那里自然是要去的,不過宴席就罷了,我已經(jīng)書信稟明父親,這些俗務(wù),能免就免,今晚不過是尋常家宴,長嫂無需拘謹。吳老爺……可是城北糧商吳家?”
蘇羽茗的臉上拂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尷尬,“正是,自你離家,老爺便著匯槿跟進吳家商事,你知道的,吳家是我朝最大糧商,怠慢不得。匯槿他……他不是有意與你爭權(quán)奪利的——”
“長嫂多慮了”,薛淳樾勾唇微笑,“吳家的商事日后均由兄長做主,我不會過問,不過我剛回來,還沒來得及與兄長見面,既然長嫂與他一同出門,有幾句話煩請代為轉(zhuǎn)告兄長。”
“何事?”
“吳家的糧草生意,大部分為軍糧。朝廷先前因均輸和平準兩司不濟,才把軍糧的生意下放到民間糧商之手,現(xiàn)在均輸與平準兩司力量已大增,相信不日即會回收軍糧置辦大權(quán),屆時吳家的生意極可能一落千丈,因此無需調(diào)撥太多貨船給吳家,免得資源浪費。”
蘇羽茗大驚,“如此機密的朝廷動向你如何得知?”
其后轉(zhuǎn)念一想,恍然大悟,“你與戶部仍有來往?”
“戶部本來就有不少祖父的門生,我結(jié)交一二也稀松平常,再說,新羅與大業(yè)不過一海之隔,傳遞片言只語有何難。”
戶部……葉家……
蘇羽茗落寞的神色,簡直是欲蓋彌彰。
“我之前就說過,如果你志在營建戶部人脈,葉家定能為你錦上添花,你何不——”
“我何需借葉家之力!”
薛淳樾握拳,竟有些顫抖,為何才見面就替葉家,難道在她心里,他們的往事,當(dāng)真已成過去?!
蘇羽茗沒有正是他的眼神,淡然道,“葉家是我朝有名的理財世家,戶部的主事、主簿、令史、吏員,多有葉家子弟。雖然自葉賜楷大人后葉家已無當(dāng)權(quán)之人,但葉家再出理財大師,只是時間問題——”
蘇羽茗頓了頓,似是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繼續(xù)說了下去,“敬親王和二叔都在想辦法滲透戶部,但都不得其法,葉家小姐……你要把握機會。”
說完這話,蘇羽茗雙眼已不知不覺掛上了一層水霧,她微微側(cè)身,不想被他發(fā)現(xiàn)。
在外人眼里,蘇家大小姐是能獨當(dāng)一面的商界女杰,怎會想到她也有柔弱萬千的模樣?這些柔弱之姿,恐怕只會在他面前有所展露吧……
她難過?那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薛淳樾心頭悸動,不自覺迎前兩步,正想抬手為她拭淚,前方忽然響起薛匯槿低沉的嗓音——
“羽茗,時間差不多了,和二弟的家常,不如留到今晚的家宴再敘吧。”
兩人循聲望去,只見薛家大少爺薛匯槿闊步而來,神色陰鷙。
蘇羽茗趕緊整理了一下儀容,轉(zhuǎn)身向薛匯槿走去。
薛匯槿牽起蘇羽茗的纖手,轉(zhuǎn)眼便走出了庭院,對這位風(fēng)塵仆仆歸來的弟弟,視若無物。
院中柳絮紛飛,清晨的庭院,仍是一片寂靜。
薛淳樾苦笑,看來出走新羅的這一年,還是有點作用的,畢竟,此時的自己,已經(jīng)不如一年前那么心痛難耐了……
薛淳樾的重新回歸,讓薛府的家宴再現(xiàn)了往日的盈盈喜氣。
自薛匯槿與蘇羽茗大婚之后,薛府再也沒有如此輕松自在、喜氣洋洋的家宴了,薛家已出嫁的兩個嫡女也攜了夫婿孩子回門。薛成貴一妻兩妾、三子四女,再加上幾個外孫,一大家子坐了滿滿兩大桌。
薛成貴和薛夫人都十分高興,尤其是薛夫人,一改往日心如止水的冷淡模樣,頻頻推杯換盞。大小姐二小姐見胞弟回歸,母親寬心,也是十分喜悅,忙著給他布菜。兩位姨娘在這樣的家庭大聚會中向來謹守本分,隨波逐流,也無甚悲喜可言,因此席中唯一有心結(jié)的,就是薛匯槿和蘇羽茗夫婦了。
薛匯槿雖是庶出,但卻是薛家的長子,自然在主桌就坐,此時的他似乎還對日間蘇羽茗與薛淳樾的院中對視心存芥蒂,臉色陰沉,敬酒也是來者不拒,不知不覺就飲了十?dāng)?shù)杯。一旁的羽茗見他這番光景,臉上悄然爬上了愁容,只是在眾人面人強顏歡笑。
她的一舉一動哪里逃得過薛淳樾的法眼,見蘇羽茗始終不展眉,他便主動起身,向薛匯槿敬酒,“小弟敬兄長一杯,這一年來,我因事離家,三弟又尚且年幼,家中諸多事務(wù)均由兄長操持,小弟甚為慚愧,先干為敬。”說完微一仰脖,僅余空杯。
既然他主動敬酒,作為兄長斷無推脫之理,因此薛匯槿起身回禮,說了幾句場面話,也一飲而盡。
薛成貴看著兩個兒子的動作,便知道蘇羽茗還是兩人之間跨不過去的一道坎,不過都說“不癡不聾,不做家翁”,這些小兒女的心思,他斷不能有所偏頗,否則只會越搞越遭,因此也順著薛淳樾的話題,說了不少薛匯槿的好話,把家宴又推向另一波高潮。
家宴持續(xù)到戌時末才結(jié)束,作為主角的薛淳樾還是十分清醒,但薛匯槿卻有了幾分醉意,蘇羽茗攙扶著他,謝過父母便往偏院的房間走去。薛淳樾看著蘇羽茗扶著薛匯槿略顯吃力的身子,久久挪不開步子,直到他倆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官居從四品海州別駕的大姐夫李璟風(fēng)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待眾人散去得七七八八后,在薛淳樾的身旁說道,“如果希望她過得好,就不要再想舊情、再提舊事,你的這位兄長,不是位容易相與之人。”
薛匯槿自小便被馬姨娘寵著,薛成貴也無可奈何,逐漸便養(yǎng)成了他驕縱的脾性,這些眾人都看在眼里。此事無需李璟風(fēng)提醒,薛淳樾也明白,他微一擰眉,向李璟風(fēng)回道,“多謝姐夫提醒,淳樾自當(dāng)謹守本分,不敢逾矩。”
李璟風(fēng)抿唇拍拍他的肩膀,便搖頭離去。
蘇羽茗把薛匯槿扶進房中,一邊吩咐杜鵑備下梳洗什物,一邊為薛匯槿寬衣解帶。
薛匯槿忽然一把抓住蘇羽茗的手,半覷著眼盯著她,“成婚一年了,我看你伺候夫婿的技巧倒是嫻熟了不少,但是你那顆心,不知有否多長了幾分乖順?”
蘇羽茗沒有直視他的雙眸,淡淡說道,“我是你的妻子,自然會做好妻子的本分。”
“是嗎?那今晚……你是打算推開我,還是順從我?”薛匯槿把她拉入懷里,微微湊近,輕輕吻了下她光潔的額頭,然后眷戀地吻著她的鼻尖、臉頰……。
蘇羽茗微閉雙眼,咬唇說道,“匯槿,吳家的商事忙了一下午,你我都累了……”
“順從我就讓你這么為難嗎?!”聽到她的拒絕后,薛匯槿忽然推開她,失了耐性,打斷了她的話,語氣已是微帶怒意,“這一年來,你順從過我?guī)状危磕拇尾皇潜錈o趣應(yīng)付了事?現(xiàn)在淳樾回來了,你恐怕,連應(yīng)付都懶得應(yīng)付了吧!”
她的手,被擰得生疼,但又掙脫不開,只能擰眉回道,“從你在洞房花燭之夜對我下催情藥的那一刻起,你就該知道我們會走向怎樣的結(jié)局!”
“不借助點外力你能給我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洞房花燭嗎?!如果不是我早有準備,你怕是和他一起私奔去新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