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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唳滿長空(3)

海州薛府迎親,新郎官是薛府的大總管,少年有為的薛學誠,新娘子,據(jù)傳出自洛安泰祥興,強強聯(lián)合,從主子到侍從,千年不變。

這場喜事甚是熱鬧,眾人議論紛紛,薛家這是借這場婚宴沖喜,徹底沖一沖這幾年來的晦氣。

薛老爺子竟也現(xiàn)身了,雖然腿腳不便,但精神不錯,拄著拐杖一一回敬眾人。薛家的四小姐薛玉蓉隨侍在側,這還是世人第一次見薛玉蓉以如此正式的身份登場,看這不凡的氣度,這位女少主怕不會遜色于當年蘇家的商場女杰蘇羽茗。

泰祥興的掌門人葉九爺也攜妻女現(xiàn)身,海州城中皆說此二人便是當年的葉賜準和蘇羽茗,可當年見過他們真容的人畢竟不多,而且又過去七年之久,印象總歸模糊。但即使是他們二人又如何?朝廷都不追究了,我們這些平頭百姓還追究個什么勁?就當茶余飯后的談資吧!

夜幕降臨,月上柳梢,學誠和杜鵑已是情意綿綿,共度良宵。

葉沁渝看心言在庭院中自斟自飲,忍不住上來坐下,按住她倒酒的纖手。

“怎么?舍不得了?”

“夫人又來取笑心言了,在心言眼里,學誠只是兄長。”

“開玩笑呢,又當真!知道你想的是學謙,可是茫茫人海,連學誠和學訓都尋他不到,再等下去,還有什么意義?我看如海不錯,他——”

“夫人!”心言有些急了,連忙將她制止,“這事就不要再提了,現(xiàn)在我都不敢跟易大哥說話……好尷尬啊!”

“那……章濟——”

“好了夫人……您還懷著身孕呢,這天色也不早了,深秋霜寒,有個閃失我可對不住未出生的小主子,來,心言扶您回房歇息吧——”

“喝了這么多,你來扶我才更不放心!”

薛淳樾的聲音響起,兩人都向后看去,只見薛淳樾款步走來,緩緩扶起葉沁渝,柔聲道,“回房吧……”,轉身之時,回頭向心言云淡風輕地丟了一句話,“再喝我就把學誠從溫柔鄉(xiāng)里揪出來,讓他來勸你!”

心言馬上把手藏在身后,退后兩步。

葉沁渝嗔笑,作勢要打他,薛淳樾縮了縮腦袋,下一瞬竟將她攔腰抱起!

“啊——小心孩子!”

“放心,為夫穩(wěn)當?shù)煤埽撸』胤咳ィ ?

薛家的流水席足足擺了三天,歸期將至,蘇羽茗卻舍不得了,許久不見父親,想不到竟蒼老了這許多,頭頂已看不到一縷黑發(fā)!

蘇羽茗有一搭沒一搭地收拾著東西,葉賜準靠近也沒有察覺,忽然,她被凌空抱起,緊接著便落了熟悉的懷抱!

“賜準!別鬧!”

葉賜準將她放下,在她額上輕吻,“想什么事想得如此出神?住在這薛府里,不自在?”

或多或少總有點,這里給她的噩夢,畢竟太多。

“沒什么,都過去了……我們,幾時回去?”

“回哪里?”

蘇羽茗愣神,“回哪里?自然是洛安啊,還有哪里……”

“啊,對,洛安……那我們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動身?”

“唔……”,蘇羽茗所有所思,胡亂地應著,隨手鋪床。

葉賜準從她背后欺身而上,親吻著她的后頸……

“賜準,這里是薛府……”

葉賜準在某方面特別孩子氣,你越是不準,他越是要,“別擔心,夜已深沉,不會有人管我們的……”

蘇羽茗擰不過他,最后終是半推半就……

葉賜準狡黠地微笑,饜足地沉入她的溫柔鄉(xiāng)……

次日一早,葉賜準與蘇羽茗辭過薛家眾人,上了歸家的馬車。

馬車的銅鈴清脆作響,一路向西,馬上就出城門了,蘇羽茗不禁掀起簾子,不舍地看著家鄉(xiāng)風物,七年了,她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再留戀這個地方,可身體畢竟是誠實的,回來了,便舍不得走了……

馬車忽然轉向!

蘇羽茗還沉浸在緬懷故土的情緒里,并沒有多加留意,等她反應過來時,馬車已經(jīng)來到一所安靜的宅邸前。

今天還有拜訪行程?蘇羽茗愣愣地轉頭,看著葉賜準。

“走,我們回家了!”

什么?!

葉賜準親了親愣神的蘇羽茗,把她牽下馬車,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奇兒,往府門努了努嘴,“走啊,愣著干嘛?”

蘇羽茗抬頭,寬闊的宅邸之上,赫然是一方寫著“葉府”兩字的牌匾!

“賜準,這是……”

“我們的新家,進去看看,喜不喜歡。”

蘇羽茗頓時又驚又喜,“你是說,我們在海州定居?!可是……泰祥興還在洛安啊……”

“我們一家三口在哪,泰祥興就在哪。章濟和云湘明已經(jīng)在來海州的路上了,商行的地址我已選好了幾間,過幾天我們一塊過去瞧瞧,你覺得哪間合適就買哪間!到時候泰祥興的招牌一掛,我們就開業(yè)了!”

“賜準……”,蘇羽茗頓時紅了眼眶,緊緊地挽住他的臂彎。

原來,她的心思,他一直都知道……

蘇羽茗忽然覺得,海州城,不再是七年前的海州城,而是二十多年前,她童年之時的海州城,這個海州城,不再有任何的痛苦記憶,有的,只是恬靜、美好。

不多時,薛淳樾、葉沁渝、薛沛杒等人也到了,同賀葉家喬遷之喜。

原來這么多人都知道泰祥興要遷來海州,只有她自己蒙在鼓里!蘇羽茗不禁嗔怪葉賜準,難得在眾人面前流露出嬌憨的女兒姿態(tài),眾人都樂了。

正打趣之間,后面忽然傳來一把女子的聲音,“各位好雅興,看來我們的賀禮來得還算及時——”

眾人扭頭看去,竟然是蕭廷楚正款款而來!

“沛杒,你承諾之期已過都不見你歸來,我便離京來找你了。”說著,蕭廷楚往薛沛杒身邊靠了靠,輕輕扯住了他的衣袖,“剛從薛府那邊來,聽聞葉大人喬遷之喜,臨急臨忙備了份賀禮,還請葉大人不要嫌棄。”

葉賜準拱手致謝,“薛夫人哪里話,你親自造訪,弊府已是蓬蓽生輝。不過……在下已非朝中之人,這聲‘葉大人’,愧不敢當。”

“哦?既是如此,稱呼您一聲‘九爺’,怕是再合適不過了。”

“哈哈哈……薛夫人見笑了!諸位,請進!”

傍晚之際,葉賜準備下薄酒,款待諸人,席間觥籌交錯,其樂融融,蕭廷楚看著當空的明月,不禁想起了當初薛沛杒在洛安時,他們兩人在府中對酒當歌、一書胸臆的場景,不禁有些觸動,于是親自給薛沛杒倒了杯酒,敬他一杯。

薛沛杒沒有舉杯,他見眾人都離席玩鬧去了,便扭頭冷然道,“你來,是為了德妃嗎?”

蕭廷楚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端起的酒杯懸在空中,不知是該飲,還是該放。半晌之后,她一飲而盡,緩緩放下酒杯,苦笑一聲,“沛杒,我們,也曾是恩愛燕好的夫妻,那時的你,不是這樣的……”

“物是人非事事休,呵……”

“蕭家,可是讓你為難了?”

“我志不在仕途,只想安度此生,蕭大人的重托,我怕是難以勝任。”

“沛杒,父親本意不是這樣的,蕭家已是驚弓之鳥,往事的教訓太深刻,一時情急才會——”

“不管如何!”薛沛杒終是失了耐心,“德妃已經(jīng)離開,這世間再無長離,蕭大人如果擔心長離的孩子會回去搶昕王的地位,便自己去尋,如果尋到了,要殺要剮,我薛沛杒無力干涉。不過現(xiàn)如今,我沒什么能幫他的。”

“你既不想,我跟父親說就是了,何必——”

“你又何必?!”

蕭廷楚本想跟他說清楚,父親的想法,不代表她的想法,蕭鴻鳴想除掉長離,可不代表她蕭廷楚也想除掉長離,可是薛沛杒如今如此凌厲,她也無力再辯,于是唯有黯然起身,悄然離席……

薛淳樾見她離去,便走了過來,給他斟了杯酒,嘆道,“蕭鴻鳴想除掉柳絮,是意料中的事,可是蕭廷楚未必是這么想的,你何必遷怒于她?你們是結發(fā)夫妻,難道要結怨一輩子不成?她既已放下身段,親自來海州尋你,你便給自己個臺階,過了這個坎吧。”

薛沛杒回頭,看著蕭廷楚瘦削、落寞的背影,微微握了拳……

是夜,萬籟俱寂,薛沛杒不知如何對待自己的枕邊人,唯有側身假寐。

窗外忽然閃過一個身影,薛沛杒警覺,看了看身邊已經(jīng)熟睡的蕭廷楚后,果斷披衣起身,悄然出門。

身影潛入了瑞和居!

那里已經(jīng)荒廢,他去那里做什么?!

來不及知會眾人了,薛沛杒作勢就要追去,忽然一雙纖手緊緊抱住他的手臂,回頭看去,卻見是蕭廷楚,原來,她也是假寐。

“別去,我擔心……”

她急得哭了出來,一連串的政變、滅族、身首異處,蕭家雖然驚險過關,毫發(fā)無傷,但畢竟身處漩渦中心,早已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蕭廷楚柔弱的雙肩,已經(jīng)背負了太多不應由她背負的責任,她的內(nèi)心深處,其實已經(jīng)不堪一擊。

她可以失去一切,但她不能失去薛沛杒……

薛沛杒心中悸動,把她擁進懷中,輕撫她的背脊,“沒事的,我看看便回,你在這里等我。”

蕭廷楚不舍地拉著他的衣袖,半晌后,緩緩松開……

薛沛杒頓了一會,然后果斷地轉身,消失在蒼茫夜色中。

學誠與學訓也醒了,一起趕赴瑞和居,三人在門口碰頭,兵分三路,包抄進去。

黑衣人似乎覺察到危險,悄然抽刀,來個先發(fā)制人!

薛沛杒手上沒有兵刃,一不小心吃了虧,背后被劃了一刀!

學訓見他主子受傷,頓時大怒,鉚足了勁朝那黑衣人殺去,那黑衣人見薛沛杒受傷,似乎也愣住了,完全沒留意學訓凌厲的刀鋒!

說時遲那時快,學誠一個箭步過來,舉劍擋住了學訓的刀鋒,大喊一句,“刀下留人!”

當此之時,薛家眾人已被驚醒,房門之外,頓時燈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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